并且,此二人他恰好都认识。
而且,他认为此二人不该认识。
出于好奇,他配合地成为了跟踪者的一员。
不难发现,女方的迈步路线一直在朝她右手边的空地偏移,男方则自然地紧挨着脱轨的列车。
又或者说,就像列车顺着变轨失灵的铁道行进,在那道歪斜的路径上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
1
介舒习惯性地低着头走路,在余光里能看见庄嵁黑色风衣扬起的衣角,他的手臂离她很近,仿佛随时都会碰上。
她忍耐着,毫不掩饰自己避让的动作,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收敛。
“你不上学吗?我要去上班了。”她在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后面停步,说话的时候并不看对方。
俞庄嵁反问:“你除了那餐厅还在哪儿上班?”
介舒侧过头:“你怎么知道餐厅出事了?”
他没有回答,坦然笑道:“你电话响了。”
她接起手机,沉默地听着那头的通知,眼睛还在他脸上寻找答案,不多久,她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我要去趟医院。”
“好,我陪你去啊。”
介舒观察着他的反应:“你不问我为什么去医院?”
“无所谓啊。”
“我工作那饭店的老板受伤了。”
他理了理衣领:“所以你准备去探病?还是去看护?”
“不一定。”
她绕到车站正面,仰头看着交通路线,又听到他问:“你干嘛假装很在意的样子?”
介舒没有理他,手指隔着塑料板一路滑下站名表。
俞庄嵁又说,话语间满是愉悦:“你本来以为他死了,也不关心他尸体有没有被找到,凶手是谁,就开开心心跑去逛公园了,不是吗?明明就不在乎,现在为什么还要去看他?”
任他独言,她摸出公交卡,探头张望远处开来的公车号码。
“你这是……没同情心?还是说……你就是希望他死透了?”他笑眼看她。
双层巴士在站边降下梯板,介舒自顾自刷卡上车,在一层车尾找到位置坐下。
俞庄嵁没有跟上来,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巴士启动,介舒隔着玻璃看他黑色的身影从前端车窗滑到她旁边又消失不见,异样的隔世感油然而生。
2
介舒散步到急诊室门口,找了个护士询问洪恳的所在,很快就有警察过来向她调查情况。
简短的询问过后,她才被带到洪恳的病床。
拉开隔断帘,他正趴在床上难以动弹,听见滑轨摩擦声也只是小幅度转了转脖子。
介舒走到他床头,很有目的性地盯着他的脸看,不一会儿眼里就有了泪光。
一夜之间,他脸上充满了艺术感——唇钉、鼻环、满脸刺青。刺青的图案是卡通男性生|殖器,以行为单位整齐排布,行间距固定,留白恰到好处,远看只是铺满了青白条纹,近看才能分辨其图案。
洪恳此时明明是清醒的,却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讲,嘴唇翕动着倒抽凉气,眉头因身体的疼痛而拧紧。
因面部大范围覆盖的纹身,介舒甚至看不出他的脸色如何。
多么滑稽的惨状。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内侧,以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这时,她脑海中忽然出现刚才车窗外庄嵁脸上的笑容,如此真诚而病态,就像在含蓄预告,无声询问:“你喜欢吗?”
3
何如雎用力按下屏幕上结束拨号的圆点,中断了她收到视频之后拨给俞庄嵁的第七个电话。
室友正在餐桌边自助染发,肩膀上裹着黑色塑料袋,长发被保鲜膜包裹在头顶,发迹线边缘和脸颊也晕开了红色染发剂,刺激的化学气味钻进何如雎鼻腔里,她脆弱的眼球被熏得又酸又涩。
“他还是不接电话啊?”樱木花道喝了一口草莓味蛋白nai昔。
何如雎打开通风扇,叹着气点头。
“跟他在一起那个女的,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身材还那样,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我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关系,就是他最近都不来找我,感觉很奇怪……”何如雎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声音低得仿佛自言自语,“虽然他一直都神秘兮兮的。”
“那肯定不行啊,作为你男朋友,他就不该搞若即若离那一套。”
何如雎欲言又止几回,最终还是垂着眼道:“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室友十分惊讶:“我看你们经常一起出去玩儿,有时候你晚上还不回来,就以为……”
何如雎瞪了她一眼,冷着脸起身走进卧室,顺带关了门。
4
2010年夏末,夜航渔船颠簸在黑浪中,白色探照灯是第二个月亮。
蓄花白短须的船主坐在驾驶舱门口花生米下酒,在清脆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