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皇后身着皇后朝服,端庄威仪,缓缓抬了抬右手,“行了,大家都起来吧,好久没这么齐全了。”要说请安次数最少的,大概要数杜浮亭了,这也算是帝王给她小小的特权,崇德帝不忍心折腾她整晚,她还要给皇后请安,时常便免了,只不过从前皇后从不会明说,这时突然说了出来。
为高位者每句话都别有深意,加之薛皇后扫过杜浮亭时,眼神微凉,不得不让人多想。
就连往常到皇后宫里的茶,都是按照她们各自喜好端上的,杜浮亭浅尝了口刚奉上的茶,却不是她往常喜欢的君山银针茶,而是她不怎么喜欢的蜜花茶,她爱甜口,可是茶不喜欢甜的。
在方才杜浮亭喝茶时,良妃已经瞥到她茶盏中是蜜花,而不是往常的君山银针,她的茶盏里倒是一如既往的白毛茶,良妃觉察到杜浮亭轻皱眉,出声问道:“可是贵妃觉得茶不合口味?”
“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自是极好的,在椒房殿平常也喝不到。”她当中后妃的面答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哪怕不合口味,也不会当着人面说出口,更何况这是皇后宫中的东西,不论是不是宫人有意端了她不喜的茶奉上,她也不好妄自议论。
可是杜浮亭这番话无人接住,良妃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眼,淑妃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本该开口的薛皇后,更是没有任何发话。
杜浮亭没有料到薛皇后的冷遇,她刚进宫之初,其他后妃皆看不惯她未经选秀,就直接坐上贵妃之位。
那时候薛皇后或许对她有过不喜,所以在良妃被后捅她刀子,薛皇后并未及时出手帮忙。
她后来所有贵妃应该有的待遇,是在帝王表露对她的重视之后才起来的,可不管怎么样,薛皇后至少明面上没刁难她,如今倒是尝到对方冷遇。
她是妃位当中位分最高之人,坐在皇后左下第一位的位置,也是她领着后宫其他妃嫔同薛皇后请安,薛皇后的神色她瞧得最为清楚,同样她身后半步距离的良妃与淑妃也都瞧见了。
不过要说措手不及也不至于,后宫这潭水大家都知道深浅,踏进后宫没有整日活得提心吊胆,可也设想过各种结果。
杜浮亭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给皇后请安之后,并没有再开口说话。
倒是宸妃咳嗽了几声,将殿内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对上薛皇后询问的目光,她捏着帕子起身行礼,哑着嗓音开口:“没想到这些日子照顾良妃姐姐,姐姐的病大好,我却染上了风寒,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良妃本就是假意称病,被逼着在女医监视下连喝了几回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身子开始不及没喝药前,她是真怕自己没病喝出病,忙宣称自己已经病好,自然没有借口不给皇后请安,如今坐在杜浮亭的右手边,她正对面坐的就是宸妃。
原先是想看杜浮亭笑话,让她受受皇后的冷遇,皇后和贵妃不合最好。没曾想宸妃跳出来,听到宸妃不仅说她自己病了,还将她拖出来,良妃就暗道声不好。
薛皇后面上有了笑意,看了眼良妃后才道:“宸妃能带病请安,本宫怎么会舍得责怪。”说罢,赐了好几样药材给宸妃,让宸妃好生养病,切忌太过劳累。
好像是忽然想起,杜浮亭刚才夸奖了她这里的茶好喝,叫宫人准备了蜜花茶,给杜浮亭带回椒房殿。
似乎先前她说的人难得凑齐,针对的不是杜浮亭,而是让宸妃拖出来的良妃。
良妃搅了搅手里绢帕,撇了眼欢喜着谢恩的宸妃咬了咬牙,这是拿她当跳板向薛皇后示好呢。
她连忙给自己找补:“宸妃妹妹身子不适,还是安心养病为好,免得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娘娘不及我们粗糙,应当以凤体为重。”
“好了,本宫说了不会怪罪宸妃。”薛皇后又看向宸妃,语气谆谆善诱,温和地提醒道:“不过身子是大事,宸妃还需好好保养。”
“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听闻大长公主似乎身子也是不适,最近天气确实是一时天热一时天冷,让人难以捉摸,娘娘还需多多保重。”宸妃朝良妃笑了笑,有些不怀好意地味道,“良妃姐姐也要注意休息,免得风寒刚好,又受了凉气。”
宸妃似乎是无意提起嘉羡大长公主生病的事,而杜浮亭眼里闪过诧异,也难怪薛皇后今儿面色不佳,可是杜浮亭事先并不知嘉羡大长公主生病了。
她在宫里似浮萍,只能依靠帝王,宫外也没有人替她传外头消息。其他后妃好歹有家里帮衬,宫外的事情不说全知悉,至少知道最近有大事发生。聪明人会想好该如何规避风险,不能说的话半句不提,实在觉得麻烦甩不掉,就乘机躲掉不出门。
不过早知晓嘉羡大长公主生病,她请安也躲不过去,只是能让她细想薛皇后针对她的缘由,红珠将其称为无妄之灾,她家姑娘又没有惹到嘉羡大长公主,撞见嘉羡大长公主一律按规矩行事,再是本分守己不过。
整个请安就在宸妃插科打诨中度过,因着宸妃不停地把良妃拖出来,也没有谁再把目光放在杜浮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