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中,袁太后于佛龛前点燃一线香。她独身跪于蒲团之上,盘动菩提珠串,口中念念有词。
许多时,她睁开眼,一旁姑姑上前搀扶她起身。隔着团烟气,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逐渐展露在珠帘之后。
“太后近日在佛前的次数,较往常多了些。”
袁德音入了外室,接过人奉来的茶,面上有难掩的倦色:“松溪,哀家昨日又梦到简儿了。”
那名为松溪的姑姑轻声道:“太后挂念着秦王殿下,自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皇帝偏不让秦王入京。”袁德音神情微动,“当年他们兄弟二人是一处长大的,骨头断了还连着筋,怎得皇帝继了位后如此狠心。”
“陛下终究非太后所出。”松溪压低了声音,“秦王却是太后亲自生养。”
换做旁人说出此等大不敬的话,袁太后决不会轻饶。但松溪不同,她与她相伴二十余载,说是主仆但更似亲人。
此时殿中并无旁人,袁德音将所有的情绪化作一声叹息。“哀家有时都在想,当年的事...皇帝他会不会已经...”
松溪忙道:“当年的事是奴婢亲自做的,绝无留下痕迹。”
这句话她说过多次,仿佛一滴甘霖,总能安抚袁太后那颗不安的心。
只是这次袁太后的表情并未舒展,松溪还要再劝,只听门外宫人叩门禀道:陈贵姬求见,说来与太后娘娘请安。
殿内袁太后不置可否,“这是第几回了?”
“总有七八次了。”松溪又道:“太后还是不见吗?”
“原是知道她们所求为何,哀家嫌麻烦。”她道,“听说殿外这位陈贵姬,是陛下特地礼聘入宫的。”
“说是与陛下宫外相识。”
袁德音轻哂,“皇帝如此冷性冷情之人,竟也会顾念这个。”
松溪不言,门外忽而有人低语,不多时方才那内侍又报,竟是皇后也到了。
太后喜清净,平日免了众人晨昏定省。因此即便入宫几月,陈霜也只在宫宴上见过太后一面。
陈霜立于寿康宫前,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她只当此次又是无功而返。其实太后不单单避着她,前几日肖昭训大着个肚子来请安,也只吃了寿康宫的一杯热茶。只是陈霜左思右想,若说这宫中还有谁能制住齐嘉豫的势头,也只有这位没见过几面的袁太后了。
陈霜心中有主意,便耐着性子做这水磨的功夫,只是不料等了不多时,齐嘉豫凤驾亲至此处。
寿康宫牌匾下,二人前后静立。
终是陈霜先开了口:“皇后娘娘也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吗?”
“本是要与陛下一同的,只是陛下今日不在宫中。”在宫人面前,齐嘉豫惯是温和的,就练撩拨人心绪时,用的也是最平和不过的语气,“说起来,陛下半月前命人去内务府,责司珍局用西边供的玉石制了副头面。”
陈霜虽知齐嘉豫这番话必没存着好心,只禀着笑道:“臣妾倒是不知是哪位姐妹能有这福气。”
“不止首饰。”齐嘉豫面上含着笑意,“还命人用南边供的锦缎,制了几套新装。不光妹妹,本宫也好奇是谁能让陛下如此上心。”
两人不过数语,便见松溪姑姑自宫中出来,与二人一福:“太后近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怕不方便。”身后宫女呈上一只Jing雕的木盒,松溪将盒盖取下,笑道:“不过太后说了,贵姬孝心一片,特让奴婢将此物予您。”
木盒中,一只鎏金八宝簪静躺于红色绒布之上,端是华贵明丽。
陈霜心思一动,忙笑着谢恩。
齐嘉豫神色微冷,转身登上步辇。
回到立政殿,憋了一路的迎春立刻出口道:“太后如何能将那物赐予陈贵姬。”
“在她眼里,没什么能不能。”齐嘉豫的声音冷若结霜,“无论是央着陛下让秦王回京,还是当着本宫的面将逾制金器赐予区区一个夫人,我们这位太后可没什么不敢的。”
迎春少见齐嘉豫如此,当即把剩下的抱怨全数咽下,再不敢开口。
“尽管闹吧。”她眼角眉梢皆描着寒意,“就凭当年景王谋逆,秦王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一条。她想秦王回到云都,简直难如登天。”
宫中诸事隔着重重红墙,无论是波谲云诡抑或是桃艳柳明,此刻皆传到不到谢箴与明如雪的耳中。
这里是云都一处别院,门头古朴,上书“兰园”二字作匾,内里则别有洞天。时光倒退三十年,这里是云都知名销金窟兰萃庭所在,只是如今已改头换面,做的是只接待达官贵人的干净生意。除Jing致宴饮外,院主人更不计代价,将山中温泉引入各厢辟出的池中,以供客人休憩使用。
只可惜谢箴今日来此是有正事要办, 推开厢房的门,一名男子已在房内等待多时。
明如雪廊下煎茶,银炭无声燃烧,待水初沸。
她将茶煎好送入厢中,恰好男子起身欲要离去。
见明如雪入内,那男子忙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