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还感觉到他在她发间蹭了蹭,不知是鼻梁还是嘴唇。
“大将军——”门外人的哭腔也差点儿呛在喉咙里,变成一连串的咳嗽。
风煊猛然抬头,立时后退两步,语气有点意外:“安大人?”
然后十分冷淡地吩咐谢陟厘:“我这会儿有事,你先退下吧。”
谢陟厘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大够用,并且习惯性应了一个“是”字,才想起自己的使命。
“是……”她一咬牙,“是……不会走的。”
风煊皱眉,语气颇为严厉,声音却是低沉悦耳:“听话。”
十分莫名地,谢陟厘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她赶紧安抚自己,开什么玩笑?执行军务呢这是。
不过她对于自己执行的军务是半点谱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戏码,只能一个“不”字咬牙到底:“我就是不走。”
她这么低着头,虽是咬牙切齿,但整个语气软软的,着实硬不起来,任谁听着都像是撒娇。
风煊在宫中见惯了女子争奇斗艳,手段频出,对于女子扭扭捏捏的撒娇原本最是厌烦,可这一刻心里却像是给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似的,又麻又痒的,声音里不用刻意装腔作势,自然就带上了一丝宠溺:“别闹,我这儿有正事。”
谢陟厘发现了一个要命的事实,他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本就低沉的嗓音再这么凑在耳边,又低、又轻、又柔,简直能直接把人的心酥化了。
醒醒!
他是大将军!
这是军务!
靠着灵魂拼命敲警钟,谢陟厘才坚持住了,“我……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走。”
风煊留下谢陟厘是要做给安庆源看的,明知是假的,但这会儿见她满面飞红,语带娇嗔,心竟然真忍不住跳了跳,只觉得滚烫火热。
不能再演下去了,再演不知道她还会有什么情状出来,他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定力。
“让安大人见笑了,”风煊把谢陟厘带到身后,面露无奈地向安庆源道,“婢子无状,实是在我调/教无方——”
说到这里他像是才看见被捆成粽子的安崇恩,吃了一惊,“小安大人这是为何啊?二位快快请起。”
安庆源哭到一半,不上不下的,情绪受到了严重干扰,此时再接着嚎就不大顺畅了,只是满面老泪纵横,嗓子嘶哑:“臣老了,不中用了,收到大将军送来的东西,才知道这孽障竟然做下此等祸事!如此祸国殃民,天理难容!我安家就算是断绝了香火,也绝容不下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大将军,人我已经给您捆来了,要斩首还是要凌迟,全听您的发落!”
这样Jing彩的哭戏,风煊上一世已经见识过了。
且当时因为没有谢陟厘这一出打岔,安庆源哭得悲怆凄凉,感天动地,他不觉深受感染,认为人间正气不绝,这位老臣着实忠义过人,竟没追究他早上才把折子送出去,为何当天这位老臣就押着儿子上门认罪。
上一世他还安慰安庆源,一切预备交由刑部入案,到时朝廷会派巡查使亲临北疆,彻查此事。
安庆源当场感激涕零,又深悔自己教子无方,在帐外当着所有人的面,斩下了安崇恩的头颅。
纵然是风煊,也不禁为他的大义灭亲所动容。当即派快马追回了奏折与证据,保住了安家颜面,并在第二年的大战对安庆源委以重任,将大军的粮草供应全权托付给安庆源。
当大军深入大漠,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粮草比援军还要渺无踪迹,一颗也没有供应上。
回想到那一战数万人浴血杀敌却只能以冰雪充饥,那么多勇猛的战士久经沙场,却在最后饿到连刀都拿不起,风煊只想仰天大笑——风煊啊风煊,你识人不明,上辈子死得活该!
而今,罪魁祸首就在面前,风煊走向刀架,抽出孟泽那把刀。
刀光雪亮,映在风煊的眉眼间。
谢陟厘心跳无端加快——她觉得他的眼睛比刀光还要亮,还要锋利。
第24章 三更!
风煊提着刀, 走向安崇恩。
安庆源哭道:“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 这孽畜罪该万死, 大将军您连老臣一块杀了吧!”
安崇恩也哭道:“父亲, 都是我的错,跟您没有关系……”
父子两个痛哭不止。
风煊上一世也看过这一幕,当时他想到了自己那个遥远的、高高在上的父皇。
他的父皇确切地说只当了他的两天父亲,一是他出生那一日, 二是他阵前救驾, 封他为王那一日。
那一日父皇亲手将王爵印宝授予他,双手短暂地握住过他的手, 那是他唯一一次感受到父亲身上的温度。
所以当时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难以自抑地, 心中酸楚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心软, 蒙蔽了他的目光,他看不到安庆源杀子的真相——并非是家国大义凌驾于父子亲情之上,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