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宁王扔了手中书卷,接连得知这些不利消息,大为震惊,不止是铲除藩王,连李阁老都被 迫离京,皇上要的是彻底独断超纲,掌控一切,一人独享高位和绝对的权力。
“王爷!王爷!”宁王问声站起,落花被他一起卷入书籍中。单周急匆匆进来,“王爷,安化王在京城 伏诛,除藩削爵,挫骨扬灰。”落花流水,闲窗墨香终不能留住,宁王望着窗棂外的夕阳霞光,这么多年 来,郑王,谷王,辽王,韩王,陈王,这些藩王,这些兄弟子侄,朱姓皇裔都在皇权下身败名裂,不论是先 皇还是当今皇上,铲除异己绝不会手软顾及骨肉之情,他太能理解这些皇亲了,而对朱厚照,他又岂能不 知,由此推己,如今天下谁不侧目以视自己,宁王封地最广,人马众多,财力雄厚,贤明称颂,功劳共睹, 他有了当初筹谋的一切,再往前只有人世间的最高位了,朱厚照隐忍示弱了多年,实则城府极深暗自发力, 这些年无论在江西还是京城,自己那些布局估计他掌握了大半,现今形势已是再无回头了,若下回再犹豫, 真正是万劫不复了。
近日身在宫中,心不知游荡何方,战场,江山,烟雨,旖旎,纷杂沉冗的政务中并没有执掌天下的快 意,所有的情绪都被一人所系,朱厚照有时极其羡慕宁王,那么纯粹只心念一事一物,玉玺皇位不会背叛, 只忠于将其牢牢掌握之人。
天下论谁最知宁王的威胁,不是处理政务的内阁权臣,不是身受宁藩剥削之苦的百姓,而正是朱厚照, 他邀请了宁王参与从政,赏赐了他无数恩典,纵容了他飞扬跋扈,一点一滴将先祖忌惮压制到窒息的宁献王 一脉,从闲散的富贵皇亲,变为皇位最大的威胁,从前若干个藩王或四王抱团都敌不过如今一个宁王,何况 宁王还握着朱厚照的死穴——情意,尽管他毫不在意。谁人在皇上面前痛陈宁王之患,就是在批判皇上的过 失,还连带朱厚照隐匿的浓烈而不得宣泄的感情,尽管他本人根本没有发觉,攫取掉宁王的威胁就是强行剥 离撕裂他这生最重要的爱意。这只能由自己来动手,任何人也不能干涉。
花飘落在他的书卷上,瓦剌大军被歼灭在 长城外,一时犹豫换来艰难被动的局面,也许这么多年的经营全部白费了,他看着半朵残花,联想到了半阙 词,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难得有了对未来不明的迷茫。
“哼!难道本王不能慢些赶路回南昌么!发现又如何?就是皇上来了又如何?”宁王双眉紧簇,动了怒 气。不回藩地已是明显的违制,按照皇上处理诸王的手段,十个宁藩也抵不住天子雷霆之怒。宁王深吸了几 口气,发现平复不了满腔愤懑,他吩咐手下,“明日出发!启程回南昌!”回到自己经营多年的封地,必要 掀起一番作为!
朱厚照坐在王府的花园中,此地他并不陌生,曾经还感慨满园只有绿叶没有名花,又有哪一株姣花堪配 的上王府主人,他徜徉在这意境旷远的园林中,才有心回望这几日来的国政大事。
上了几番致仕请愿折子的李清正,终于获得了皇上的准许,前几日他来乾清宫辞行,声泪泣下,“老臣 唯愿天下太平,遵行正统是我大明千秋万代之基石。”
“李阁老所奏,朕知道了。”那个“江山之患”在保定府笑容满面的旁观朕的好戏,自己心乱如麻,根 本不知道要如何待他才是对的,朕不需要你们来多嘴多舌,指手画脚,朱厚照冷冷的回道,把李清正多年的 贡献都抛在脑后。“今日皇上不愿听也罢,老臣已是就土之人,可以不顾自家性命,但是大明不能不顾,** 起于微末,厮杀行伍,多少年才有这天下,历代人呕心沥血才有这太平年景,皇上啊,大明经历不起战火硝 烟,千万不要陷江山社稷于水火之中!”李清正满腔悲愤。他宁王朱宸濠居然能在全城寻找下,旁若无人的 来府中行贿警告,事后堂而皇之的京中放火嚣张离去,能做此者还有什么是他忌惮而不敢为
“王爷!”叶子也赶来,她神色紧张,“内阁首辅李清正被皇上贬官了,圣旨命他不日出京,返回原 籍,不得停留!”叶子不敢耽误,如实禀报。
淅淅沥沥春雨飘落,朱厚照一夜不眠,他不在宫墙内,而是在京中的宁王府,诸王皆出京,这里连片的 华府几乎都是空置,越发不苟言笑的帝王看着翻乱的宁王书房,那些田契地契已被纪荣单独放置在桌案,朱 厚照略翻了翻,真是富可敌国的皇叔啊,他亲自将那些散乱的书卷一本本理好重新放置整齐。
“王爷,外面有不名身份的人在窥探此处。”去而复返的单周,将外间的异动呈报。“会不会是我们的 行踪被发现了?”
朱厚照扶起他,“老臣愧对皇上,愧对先皇。”李清正已两鬓斑白,一番恳切言辞更是让人动容,“皇 上啊,当断不断,反受其害,您励精图治,四海称颂,千万不要一时仁慈,纵容江山之患。”准备互诉衷肠 的朱厚照听闻这委婉隐晦的规劝,顿时心情一沉,历来只在暗处发酵窃窃议论的症结,被公然揭开,他眉目 逐渐黯然,李清正依然声情并茂苦心说道,长篇大论只是说着一个人,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