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慈给她打着扇子笑:“那咱们摆几盆上来,就一会儿不碍事。”
张知鱼摇头,问他:“你知不知道怎么给皇帝写折子?”
顾慈心思一转,也兴奋起来,问:“你要给皇帝写什么?”
张知鱼道:“想让皇帝赶紧把方子广分天下,别磨磨唧唧的,人都给他耽误死了!”
张阿公立在门上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回房念经去了。
顾慈想想道:“我也不曾写过,但照猫画虎还是会的,你写了出来,我瞧瞧。”
张知鱼应了,又觉得这事儿写给皇帝不如写给皇后:“虽然我是七品官儿,但跟天生地养的野猴子似的,妇舍听说大多数时候还是皇后在管,不如写给皇后去。”
被看着的机会大就不说了,能吹吹耳边风岂不是事半功倍?
顾慈也觉得鱼姐儿是弼马温,给皇帝招安了,没什么实权,只瞧着好看,但他不忍心说,道:“你想给谁就给谁,横竖都是他们在管。”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随后,顾慈就和鱼姐儿叽咕,这个折要写什么内容。
现在补身丸不能快速推广,只有一个原因,方子如果流出去,世族得了方子自个儿在家做了吃,便不上成药坊买了,这丸子卖给有钱人的价格是很贵的。不从他们身上割rou,就会一直赔巨本,这样的生意国家不是很想做,所以在没想出办法前,就定点儿制作,往外送。
张知鱼做为只需要提出问题,不需要解决办法的刺头儿,心里早有成算,道:“这事儿说来也简单,首先把东西捏在手里,世家大族,买这个丸子都要登记,而且咱们的丸子上还得有防伪标志。只要其他人家里抄出来一颗不是妇舍做的,就罚十两黄金,这个黄金就可以归妇舍,继续为百姓发光发热,免得妇舍老掏别人的荷包不是?”
这个办法漏洞很多,但群策群力总能行的,她只是想提醒上头赶紧发丸子,怎么解决,那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顾慈觉得这小钱串子是为了这十两黄金,专写了个折子,笑道:“打今儿起,你就要被狗大户骂硕鼠了。”
张知鱼装模作样道:“哪有,我怎是为了一点子钱就折腰的人。”
说着,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写着写着,张知鱼忽然想起金店里的冠子,金光璀璨得厉害,但她们家人都不能戴,便问:“我现在能给我娘请封了吧?”
顾慈摇头:“五品官儿才有封,你还有得熬。”
张知鱼虽不是个官儿迷,但却想让娘戴尽天下好物,顿时觉得当个弼马温也有这么多的好处,难怪人人都愿意给权贵做狗腿子啦。
想到五品能让她娘端坐上首,张知鱼顿时觉得自个儿也不是不能往上蹿蹿,雄心壮志一起,这钱串子连着写了三次才将信写好。
张知鱼是个实干派,让她拍谁的马屁那是万万不能,是以这封折子写得倒不似建议而像命令了。
顾慈已经决心要做官儿,面子与他还抵不上两句“昭哥哥”,很自然地便提笔给她润色了一番。
张知鱼瞧得上头感谢天恩的话儿,觉得此猫实在很有当jian臣的潜质。
顾慈哼道:“少见多怪,我这都是抻着写的,听说好些大臣写折子都跟孙子似的。”
张知鱼不知真假,但她向来是不看这些官场弯绕的,肯定慈姑这个正经士子比她更知道怎么在官场爬摸,便同意下来。
两个猴儿写完折子,李氏已经从外头提着篮子回来了,正在外头分买回来的冰碗。
到处都没见着两人,便从一群饿狼手底下抢了两碗送过来。
两人欢呼一声,端了碗吃得浑身舒泰,才拿起已经晒干的折子瞧。
两人通读了几遍,见没有什么问题,张知鱼就拿着官印在里头狠狠戳了一下,通红的印泥瞬间便落在了纸上。
烈火一样的朱砂印浮现在两人眼底,张知鱼忽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方印能决定很多事。
大周的百姓就是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印下讨生活,从前张家也在最小的那方印下,驮着上头层层叠叠的大印,如今还不到十年,张知鱼已经成了拿印的人。
想起张家往事,张知鱼摸着玉石不说话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只要有一点儿用得不好,一个印压下去,这些印在纸上的朱砂,就会变成百姓流淌的血水。
张知鱼和顾慈盯着刺眼的红,头皮麻得厉害——原来这就是官儿。
这样手握权力的滋味儿,让两人手都抖了,只觉满腔的热血都要破胸而出。
张阿公拜完佛回来,就见两人拿着折子不停地撵鸡,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一片,恨恨道:“小兔崽子,又在找死!”
遂不顾鱼姐儿七品官身,将两人顶着碗儿在廊下罚站,还指挥夏姐儿往里头添水:“倒一滴水十两银子,砸一个碗儿十两黄金!”
张知鱼顶着金钱压力,慢慢地回了神,心里逐渐冷静下来,愣是站足了半个时辰,别说洒水,就试裙边儿都没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