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富云港内城的二层小院外,一双油纸伞在此处停下。
顾桥上前去,将锁打开后,开心地跳向一旁:“怎么样?”
“啊呀呀~”
宝宝很捧顾桥的场,一看见小院左侧那颗樱花树,就从殿辰怀里挣脱了。
只是,小家伙实在太小,跑到门槛外就跨不过去了,急得又冲殿辰喊:“抱,抱!”
殿辰抱他走进院内,环顾一圈,不免有些心绪复杂——他实在不能想象生活如此艰难之下,顾桥是怎么买下这座小院子的。
看着那颗樱花树,殿辰苦涩一笑,回身望过来:“你想让我看见你能照顾好宝宝和自己,对吧?”
顾桥笑眯眯地点头。
却只听殿辰平静地说:“不,正因如此,我才更该带你们走,顾桥,不要让我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难道我不是男人?”
顾桥调笑道:“若非当年一道圣旨赐下,你以为我院子里养的姑娘们是吃素的?我连她们都养下了,怎么还养不好宝宝了?”
明明不过三年而已,可再提起来时,顾桥却觉得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他都已经快忆不起屏儿的长相了……
殿辰抿紧嘴角,沉默不语,显然仍不想同意。
即便什么都不说,可顾桥也知道男人的另一层担忧何在。
他们早已和离,可天下人甚至都不知与殿辰和离的人是他,若他顾桥哪天忽然又想不开了,提着包袱一跑,茫茫人海间,殿辰又该去何处寻找呢……
顾桥嘴角淡笑着,眼神熠熠,恍有波光,唤道:“殿辰……”
“嗯。”有些心不在焉。
顾桥拉过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我们成亲吧。”
……
三年前的八月,金陵帝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皇帝为造势,使青渊世子的嫁妆浩浩荡荡地绕了皇城三圈,车马一路绵延,一眼望不到边。
一路喜乐喧天,花轿沿途朱红锦缎铺路,漫天遍洒黄金帛花,红绡华曼,鎏金宝盖,三千名盛装宫人当前引路,便是天子娶妻,皇后册封,也没有这般奢华。
百姓们集体看傻了眼,就连大燕的百官们也是目瞪口呆……
而三年后的今天,他只穿了一身淡色长衫,朴素简约,冒雨出门去亲自扯了几尺红布,回家四处铺上。
剪纸也要有,但他手艺不太好,好几个囍字都剪得歪歪扭扭的。
好不容易做出个成品,宝宝乐呵呵地一伸手,揉成一团,扔了。
“哎呀~”
顾桥惊呼一声,忙打了一下宝宝的小手。
宝宝愣了愣,小嘴慢慢瘪起,眼泪汪汪地跑向殿辰,“咿咿呀呀”地控诉某人的罪状。
殿辰站在梯子上,一抬清俊脸孔,雨落额前,长臂举高,便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
“坏,坏!嗷呜~~”
宝宝很激动。
殿辰垂眸,温言安抚道:“那我去揍他,星儿同意吗?”
宝宝怔了一下,疯狂摇着头。
不可以,不可以的……
入夜,屋檐下的灯笼亮起了绯红的光,将雨夜映衬得更加朦胧。
时间仓促,无法裁体制衣,顾桥换上了新买的红衣,绣线丝丝,一笔一笔地勾勒出削瘦的腰身。
殿辰就站在另一头,眉眼清隽,牵红在手,苍白肌肤也仿佛多了几分暖色。
待看够了自己的新娘后,他弯腰摸了摸宝宝的头顶,温言道:“过去吧。”
宝宝懵懵地拿起牵红的另一头,走过去递给顾桥:“啊,拿拿…”
顾桥垂眸一笑,伸手接过,一步步地向正厅内的观音雕像走去,连眉梢嘴角,都是深邃动人的俊朗。
观音像慈眉善目地注视着他们。
大红蜡烛摆满了整个客厅,殿辰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醇厚的低沉与温暖,轻声说:“顾桥,你想好了吗?”
——今天与我磕了头,你这辈子就再没有和离的机会了。
不知为何,顾桥突然有些脸红,低着头,也不说话。耳侧有温热的呼吸喷出来,顾桥知道,男人是在笑,无声的,但是他就是知道。
顾桥掐了一把男人的胳膊:“都到了此时才问这种问题,你前面干啥去了?”
然而,一切自知,一切心知。
就在下一刻,他坦荡地抬起眼睛与殿辰对视,带着久违的张扬与明亮:“这不是复婚,而是我顾桥的新婚,殿辰,那你又想好了吗?”
……
一拜天地。
——往事如烟莫问,观音像前誓起,我殿辰今日愿娶顾桥为妻,自此与君相知,长命无绝。
——那个,说点啥好?管他了,先磕头……
两人起身拜向观音娘。
二拜高堂。
只是,牵红那头没有动静。
顾桥余光瞄去,只见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