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选择将此事向朝廷揭发,却不再是因为对南肃的怜爱,他清楚地知道,这份爱恋已经变质了,也变得畸形了。
他沉默的原因,只不过,因为没人会相信他罢了。
当初他和南肃和离得十分体面,谁会相信南肃会对他狠到这种地步呢?就算留在安胜的探子将这消息传回金陵,却只怕他的其他兄弟会笑得嘴都合不拢吧?奏书一递上去,只怕种种攻讦之词又会起来,他立马就会变成贪墨赈灾粮草,会变成黑心吸血的狗官。
一群连如此严重的灾情都视而不见的人们,他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风那么萧条,他面对着金陵方向,抿紧了嘴角,那里有无数的亭台水榭,有无数的殿宇金宫,有数不清的权利和野心,也有数不清的Yin谋和陷阱。
曾几何时,他是那么的厌恶这一切,可后来,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走进了那座巨大的牢笼——为了他。
而今,他依然是为了他,只不过他改名叫了顾桥。
倘若大燕真的破了,他真的倒下了,顾桥和两个孩子该何去何从?
“相公。”
这时,一双手从后面拥住了他的腰。
世界就在这一刻安静了。
殿辰按住顾桥的手,嘴角微微扯起,像是以前一般温和地笑起来,他能感觉他稍微显形的腹部。
而紧随其后的,是殿辰被无视的提醒,是震惊整个大燕的极尽黑暗的日子。
殿辰一人之力实在是杯水车薪,难民们终于发生了暴动。
各种谣言四起,他们似乎察觉了什么,扭头就向金陵再次流动去,攻占了氏族大户的宅门,抢粮抢钱。因为饥饿,他们乞讨,乞讨不成,他们偷窃,偷窃不成,他们抢劫,抢劫不成,他们终于造反了。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几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拿着木头和石块砸开了大户的房门,在大燕的土地上燃起了一道道漆黑的烽火,无数人死于这场混乱之中,地方官兵好像是纸糊的,在灾民面前脆弱得如同一片麦子。
尽管官员们反复奏报,说乱民兵力极强,内有高人指挥周旋如何如何,可是却无人相信,全都将这些当做了他们的托词和狡辩。
刚刚才上呈了万民伞的地方官员和氏族们惊呆了,纷纷上奏,可是金陵的百官们怎敢在这个时候自打嘴巴、上奏朝廷?只得秘密调遣军队,前往地方平乱。
而就在这时,虎视眈眈了一个月之久的夏国,终于在九月初三晚对安胜发起了全面总攻。
具体Jing确到什么时辰已经没人知道了,只是当顾桥被吵醒的时候,整个西北天空一片通红,喊杀声震天,外面到处都是哭声和军号声。
“敌军死伤惨重,但是攻势不停,已逼近十里!都跑起来,跑起来!”
“夏国攻来了,夏国攻来啦!”
“不是让你们疏散百姓吗?怎地城里还有这么多人?”
“回禀参将,他们都说不可能打仗,不肯离开啊!”
“快!箭矢消耗严重,赶紧搬!”
“敌军搭上云梯了,西边城防就要顶不住了,速去禀告上将军!”
顾桥站在院子里,一阵热风吹来,混合着血和火的味道,只是,他却突然感觉那么冷。
在黎明来临的那一刻,夏军chao水般退了下去,第一波攻击,终于还是由殿辰带领着边关十万将士抵挡了下来。
太阳升起之时,大门处突然一阵喧哗,顾桥刚迈出房门,就见殿辰一身铠甲大步走了进来。见了他后,男人停住脚步,微微一怔,旋即嘴角牵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没吓着你和星儿吧?”
他是将军,按理说是应该坐在议事厅里统筹战局的。
可是,顾桥只见他大麾上落满血迹,阳光落在那张清隽的脸上,却无法让人感觉到温暖。
顾桥张开嘴,想要喊,却发不出声音。
眼眶骤然酸涩,最终,他张开手臂,手指穿过男人的腰侧,坚硬的铠甲摩挲着他的手腕,太阳很大,他的手一点点的合拢,收紧,然后微低下头,将脸颊缓缓的贴上男人的肩膀。
一滴眼泪从眼角蜿蜒而下,顾桥也不擦,只是跟着笑道:“你以为我是纸糊的?我在外面杀人放火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投胎做人呢。”
第八十五章 绝境
殿辰几次启唇,终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顾桥,终究,将万千翻涌复杂的思绪压下去,他轻抚他的背,笑道:“真是大言不惭。”
顾桥也不生气,抬起脸来说道:“你可不许吃败仗啊,就算……就算要吃败仗,你也要顾全好自己,绝不能逞匹夫之勇,知道吗?守不住边关又能怎样,你其他兄弟都在金陵,你撤一撤又怎样呢?”
如今的安胜关中,长街一片萧条,原来的十几万常驻居民已经离开了不少,可还有很多难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再走了,穷苦百姓也没有条件再往腹地迁徙。在后方,是无数正在逃命的民众,以及正在遭受天灾和叛乱的大燕,殿辰若撤,整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