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殿辰……
想到这里,顾桥笑起来,抬眸看向镜中的男子,自言自语道:“那也是我的!”
直至此刻他已经知道,南肃最在意的其实不是王位,也不是青渊,而是那个叫殿辰的男人,而他,怎么允许南肃得到一丝幸福?更何况,他也没有撒谎啊,过去的十七年来,他才是一直看着殿辰的那个人,一直看着……
可是,事情好像并没有按他预料的去发展。
毫无征兆地,一匹白马在寒夜里来了青渊,男人骑在马背上,脸庞英俊,大裘冰冷如刀,口中呵出了大片的白气。
那天,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其实顾桥是紧张的,因为他很怕,很怕殿辰会对他表现出不满意,或者,怀疑……
这岂非是对他这么多年辛苦的否定?
“六皇子。”
顾桥怔怔看着他,突然有些结巴,很久才试探着唤了一声:“你,怎么突然要来看我呢?”
男人安静地看着他,翻身下马:“怎么,不能来吗?”
人人都敬他是青渊世子,敬他是托臻王,从未有人用这样霸道而又带有一种调戏的口吻跟他说过话,他手心突然冒汗,不知从哪里鼓起一股勇气,就小声地道:“六哥哥。”
叫出口后,他突然觉得,好像他也喜欢这个称呼。
……
毫无疑问,权利是让人心动的。
顾桥一直很好地掌控着这份权利,可自殿辰来了青渊之后,他忽然就觉得那些公文变得那般枯燥。好似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走进了他的心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人们敬他,爱他,但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是因为他是托臻王,一旦拿掉这个身份,谁会怜爱他呢?
“喝水压一压,不行重新换个锅,别伤胃。”
锅子对面,殿辰的脸笼罩在白雾之后,顾桥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心脏忽然有一丝开心流过。
原来,南肃受到的一直是这样的体贴。
忽然又觉口中有一丝苦涩,他抬起脸,轻唤道:“六哥哥……”
后来那个夜晚,他们都喝了酒,他看着他的嘴唇,只觉男子气息凌冽,带着药草香。而当男人真的吻下来,灼热而又深沉地望着他时,他浑身战栗,只觉得自己突然就失了魂了……
可是,
再后来,男人决然走了……
只留下他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好似被一个久违的噩梦笼罩住,有种冥冥的力量仿佛在催促他:顾桥,你一定要做些什么,不要掉以轻心,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南肃一定会将你的一切全都抢走……
其实,他很早前就是个疯子了。
谁能将自己活生生地变成另一个人呢?
不不不!
顾桥突然尖叫一声,惊恐地捧着自己的脸,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着地牢而去——那里,关押着路尧。
他当时真是大发善心留下路尧的命?
哈,别开玩笑了!
……
通过路尧,他很快就找到了顾桥。
但是,他对他的命不感兴趣。
他只想让他活在人间地狱!
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再后来的那个大雪天,南肃居然骑在他的身上,拼命按着他的手,大喊道:“我已经将母亲和姐姐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那你倒是将我的爹娘赔给我啊,你赔啊!!!”
你赔啊——
冷风从他们的目光中穿过,仿佛一只命运的大手,无情地拂过了他们生命交叉的每个时点。
一滴眼泪忽然从顾桥眼中滚出,他看着南肃,心中的恨意全部凝结成一句无声的话:是啊,那你到是将我的爹娘赔给我啊……
我不跟你换。
我真的不想跟你换……
大雪落下,凄厉的北风陡然刀锋般的刮过上空,那天,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殿辰和南肃站在一起的身影,突然噗嗤一笑,笑得那么心酸,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关于殿辰,他说不清自己是否真的爱他。
可是,心里有根弦还在禁锢着他最后的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最后一次给着殿辰机会:只要殿辰愿意陪着他,他就把青渊还给南肃,他还给他……
殿辰却护在南肃身前,冷冷地看着他。
——原来,他一直是一只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的孤魂。
——从没有人,真正地对过他好。
“唰!”
安胜城墙,他一箭射在他的脚边,冷声道:“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下一次这支箭会落在哪里,我不好说,南肃,你走吧。”
苦涩的味道在眼底徘徊,顾桥恍然失笑,上前两步,质问道:“他究竟有哪里好?六哥哥,你清醒一点,我是南肃啊!”
男人决绝转身:“不,你不是南肃,除了一个托臻王的名头以外,你什么也不是!”
你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