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听着耳边夸赞的话,张姐也有点儿飘飘然,手中摇着的扇子停下,往前俯身,压低声音像是怕泄密一样说:“孩子嘛,还是得夸,你说咱要是一天到头老跟孩子生气犯浑,那孩子有学有样,当然跟着就脾气大了。所以我平时总夸他懂事,你越夸他,他就越听话,偶尔再给点儿奖励,孩子自己开心,你也落得轻松。”
说完,上半身又退回原位,装作高深莫测地挺直了腰背。
女人们听了这话皆都恍然大悟。
“张姐说得对啊,我平时总训孩子,但感觉也没让他长记性,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打骂都下不去手,时间一长,他看出来你没有新招,当然也就不害怕了。”
“确实,这办法好啊,等我回家跟我们家孩子试试。”
一旁听了一耳朵的沈竹,却是眉头一皱。
不过他没有冒冒失失地去插话,因为他发现,不论是衣着还是感知,他似乎都与这里的人并不相同。
而且在这样的街坊小巷里,身穿白大褂的沈竹本来不可谓不显眼。可从始至终,无论是说话的女人们,还是身边经过的行人,都没有一个人将多余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
仿佛他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女人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哎张姐,不过这孩子也别太拘着了,上回我们家二胖去找他玩,那孩子总说自己还有作业,怎么都叫不出来。”
没等张姐说话,旁边有女人已经替她反驳道:“人孩子自己争气愿意学习,你咋还老圈楞别人往外跑呢,要是我家孩子能这么听话,我都得烧香拜佛叩谢菩萨了。”
张姐因为前一句话而有些僵硬的脸色缓和了些,于是又自得地说:“也不是我不愿意让他往外跑,是孩子自己愿意读书不愿意玩。有时候觉得屋里闷跑到外面学习,我担心外面太乱他学不进去,想给他买个风扇,他嫌多余,说出来学一样。”
张姐一边骄傲自满于自己教子有道,一边用眼神指指旁边洋洋得意地说:“这不,就算出来了,也能坐得住。”
女人们和沈竹的视线都跟着张姐向后而去。
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一个坐在马扎上,把书放在板凳上,正在学习的一个小豆丁。
看见那孩子的一瞬间,沈竹楞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儿,等女人们那边此起彼伏的赞叹声过去,又开始聊起其他琐碎的事情后,沈竹才反应过来,快步走了过去。
等快走到那孩子身前的时候,沈竹的脚步慢了下来,有些不确定和犹豫地看着他,没想到竟能引起他的注意。
小豆丁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看向沈竹的视线仿佛是在问“有什么事”一样。
沈竹因此心弦动了一下。
他能看见我,沈竹想到。
于是,沈竹走近小豆丁,张了张嘴:“……”
但没想好怎么说,只能话头一转,问了个无聊的问题:“小朋友,你在做什么?”
小豆丁很乖,顺从地回答说:“我在写作业。”
然后就不说话了,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沈竹。
被这样单纯的眼神看着,沈竹的心都快化了。
即使知道他是谁,沈竹还是变换着自己的声调,温柔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小豆丁回答:“我叫司诏。哥哥你叫什么呀?”
沈竹凑上前去摸了摸小司诏的头,柔声答道:“我叫沈竹。”
同时心中也猜到了他在哪里。
这是司诏的回忆,或者说,是由司诏回忆构成的一处意识世界。
司诏的本名并不叫这个。
和司晟司容他们一样,司姓是由沈竹赐予的。
诏则是司诏自己取的,跟他原来的名字也没有关系。
这个世界既跟司诏的记忆有相同的地方,也在司诏名字的这种事情上,有不同的小错处。
就像是曾经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分不开了一样。
想到这儿,沈竹皱了皱眉头。
这种会影响到司诏本体记忆的情况,也许代表着司诏本人神魂的状态并不乐观?
998不在,他确实有些束手束脚。
“哥哥,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正想着,小司诏突然抓住了沈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他喜欢这个漂亮哥哥,不想让他因为自己不高兴。
所以一向不愿意多话的他,主动向沈竹搭话,又向沈竹询问着。
惊异于小司诏的敏锐,沈竹摇了摇头解释说:“没有,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小司诏虽然年纪小,但已经能够理解很多词语的意思了,于是追问道,“担心什么呢?”
沈竹微笑了一下,摸着他的头说:“担心一个笨蛋,一个因为喜欢我,自作聪明伤害了自己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