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中庭,沈复和沈止降阶而迎,按理来说,吴升当初来时已经自认族中晚辈,这两位都是沈氏族老,降阶迎一个晚辈是不合礼的。
但吴升看见中庭前立着香案,以黄土铺地,廊柱下悬挂旌旃,当即明白了,人家不是拿他当后辈子侄,而是以大夫之礼相迎。
吴升看了一眼沈月娘,沈月娘有些赧然,小声解释:“沈氏多年没有……嗯,如五哥这样的大夫登门了,爹爹和四叔应当是很欢喜,还请五哥看在妹的薄面上顺着些……这也是他们的心愿……”
车子停稳,吴升下车,向沈复和沈止道:“二叔、四叔,一家人何必如此?随意就好了。”
吴升在狼山时闹得动静不小,其后沈氏多方打探,自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听他依旧以一家人相称,沈复和沈止皆大喜过望:一家人最好,管你姓甚,你就是我沈氏五郎!
沈复肃容道:“五郎已是大夫之身,我沈氏三十五年来第一位卿大夫,焉能随意?”
沈止躬身:“五郎,四叔多谢你了!”他是真心诚意的感谢,如果没有吴升炼制的灵丹,他早就一抔黄土了。四年前服用了吴升炼制的青灵丹后,延寿两年半,接着服用第二枚,再次延寿一年半,最后一枚没有服用,因为他终于破境入了炼神,成为沈氏第二根顶梁柱。
沈氏有了两位炼神境修士,声势重振,家境立刻恢复了不少。
除了沈止的破境,这几年,沈氏还倚仗吴升的六味地黄丸入账超过百金,大大缓解了宗族的压力,他在沈复和沈止心中是什么分量,可想而知。
见礼之后,吴升开门见山:“二叔、四叔都是我的长辈, 今日回来, 是想听一听二位长辈的经验。。”
沈复问:“五郎想问的是哪些?”
吴升思索着道:“比如, 二叔当年在修行中感受到的那丝玄妙,四叔于生死之间的体悟……”
沈复和沈止对视一眼,向吴升笑道:“恭贺五郎, 现破境之兆!”
但凡问到这种问题,那就是心里有了感悟, 这种感悟是修行到了某种地步之后的一种总结和反思, 又叫“道种”, 是产生神识的预兆,也是神识孕育的最初本源。
修行四大境, 炼气境修士就占了七成多,剩下的绝大部分也只是入了资深境而已,只有极小一部分, 约莫百分之二能破境炼神, 究其原因, 能产生“道种”者, 十个里面也许只有一个。
九成的炼气士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一生,根本就捕获不到这丝感悟, 谈何破境?当然,体会到了感悟,心生了道种, 也不一定就能孕育出神识来,但至少打开了这扇大门。
吴升捕获到了这丝玄妙的感悟, 打开了破境的大门,有可能成就炼神境, 对于沈氏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当下沈复便谈起了当年自己的体悟:“我当年捕获道种后, 苦苦寻找却未有所得,于是游历四方,却始终没有收获,不仅未有所得,更感心中郁气沉积,越发凌厉,似有刀削斧斫之感, 夜深时疼痛难忍。及至吴国,正遇吴军征伐钟离之战,钟离孤城,已现不支之象。吴军攻城时, 钟离氏齐上城墙,人人争先、奋勇杀敌,虽十二少年亦舍身力战,高呼‘钟离之嗣不可绝焉‘。我为其所感,思及当年蔡楚联军攻我平舆,与之何其相似,于是拔剑助之……”
说时,沈复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钟离城头:“……当时箭矢如雨,法器纵横,我如中疯魔,以为是在平舆城头大战蔡楚联军,酣战中力斩吴军先登七士。奈何城头吴军越战越多,守城的钟离氏则越来越少,我被吴军围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也是天意佑我沈氏,我竟未死,从千人冢中爬了出来,此时,胸中郁气尽去,一缕神识而生,由此破境炼虚。”
吴升认真听着,仔细体会着沈复的感受,沉yin良久,转向沈止。
沈止笑道:“我之破境,也是五郎所赐,当日寿元已尽,奄奄一息而已。但心中一直挂怀的是族中后辈子弟,我担心这一去,二兄一人,如何拉扯偌大家业,故此便不甘心,道种便由此而来。去岁,三郎、九郎先后诞子,相隔不过一日,我抱着两个孙儿,听着他们的啼哭,老怀大慰之下,便破了境,说起来容易,其实也不容易。”
吴升点头,闭目思索良久,向二老拜道:“多谢二叔、四叔。”
沈复道:“如何认知道种、破解道种、孕育道种,不同之人有不同之道,我们两个的感悟你尽可参知,却不可因循,尤其不能成了负担,否则将起心魔。其实我是不赞成你去访求太多前辈的,知道别人是怎么回事便可,到此为止就好,访求太多,反会成了负担、成了挥之不去的累赘,须记住,不可求诸人,只可求诸己。”
吴升再拜:“我已知,不会再问旁人了。”
炼神境的破境心得,他以前问过卢芳,问过金无幻,问过元司马,今日再问了沈复和沈止,已经求访五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悟,有自己的破解之法,问得再多也是惘然。
他原本最想听的是沈止的感悟,毕竟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