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意外地下了场雨,直到清晨才停。
这日的苍溪便笼罩在一片云雾中,浓雾久久不散,添了几分凉意。
也是惦记着要去看母亲,林安起了个大早,虽然身子有些乏累,却再睡不着了。
林安一醒,顾深也醒了,两人吃过早饭便出门。
时辰还早,路上人也少,偶尔能听见几声吆喝叫卖。
马车悠悠行在路上,林安和顾深分别靠着一侧窗子。
林安转头时,无意见顾深从窗外接过封信。顾深也不避他,两下看完便收起来。林安匆匆转开眼,不敢细看顾深脸色。
沈曼葬在小溪山上。
小溪山是林家的产业,林家祖坟也在此处。小溪山与苍溪山倒没什么联系,只是山谷内有条清溪,叫得久了,这山就成了小溪山。
马车停在山脚下,剩下百余级阶梯只能走上去。
顾深下了马车,提过东西走在前头。
林安跟上去,伸手要把东西拿过来,却被顾深侧身堪堪避开。林安不解,再伸手,顾深直接把东西举过了头顶。林安心道这人有意逗弄自己,更是不服,一咬牙跺脚,伸长了手就往上蹦。却忘了今日下过雨,山路易滑,林安这一蹦东西没碰着,脚下倒要滑开去。
幸得顾深眼疾手快,林安未来得及惊呼出声,顾深便把人揽到怀里。虽然才上了几个台阶,摔下去也没大事,林安还是一阵惊魂未定,反应过来时,只觉顾深把他胸骨锁得发疼。
“相公。”林安站稳,掰开顾深的手。
“夫人说。”顾深脸色如常。
林安背起手往下站一级台阶,低着头:“相公到苍溪还有事要办吧,我一个人去看母亲也可以,晚点我们再找个地方”
顾深俯身拉起林安的手,打断他:“说什么傻话,我底下人也不是吃白饭的,哪里要事事亲力亲为,走吧。”
林安挣了两下没挣开手,却见顾深对他温柔笑道:“夫人这么体贴,为夫实在欢喜。”
顾深这么一笑,林安忽地想起昨夜这人在自己身上的情形,那张脸写满欲念和威压,顾深长发弄得他脸侧微痒,还有那副体魄林安羞恼得半红了脸,一下甩开顾深,噔噔噔往上跑了几级。
小溪山不算高,林安上来时还是歇了两次,顾深跟在他后面没说话。
沈曼的坟建在一棵大榕树下,远远的便有一路花把人引过去,白的、粉的、紫的,越往里走花也越多,一丛丛争奇斗艳,热热闹闹,真心讨人喜欢。
林安上完香,跪坐在沈曼墓碑前。山顶徐徐凉风吹过,各色娇颜招展身姿,隐约有清新香气飘散,若是沈曼立在这,说是百花仙子落入凡间也不为过。
许久,顾深开口:“这些花,似乎也在家里见过。”
林安答:“是父亲种的,母亲喜欢花,这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陪着母亲也欢喜。”
沈曼从来是林家最欢闹的人,爱笑也爱热闹,带着家里上下欢心得能飘起来。林安忆起母亲音容笑貌,不禁莞尔,心底缓缓旋开朵花,飞出胸口,隐身此间天地。
顾深忽地问了:“母亲此地明净,是父亲时常过来修整?”
林安点头。林简除去必要的事务,一得空便会过来坐坐。看沈曼这处情景,大约林简前几日才来过。
林安跪久了腿有些麻,想起来却使不上力,见顾深伸了手,便自然搭上去。
没想顾深蓦地问:“若为夫先去了,夫人也这般照看吗?”
林安像烫着般猛然撇开顾深的手,将将跌下去,却被顾深抱了起来。林安回过神,抓着顾深手臂站稳了,低着头,故作镇定:“走了。”说罢便离开。
林安回答不了那个问题,心里头若有想法,第一反应也是否定的。他和顾深?林安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他们也不像是能走那么远的人。林安所能想到的,只是等哪天顾深折磨够了、玩腻了他,把他怎么处理掉,或许他在那个小院子里孤老终生,或许他能回到林家,或许沦落至如何凄惨境地——顾深不是做不出来。
总归是分道扬镳。
林安在林家待了二十多年,日日对着林简和沈曼,耳濡目染,知道什么是夫妻恩爱,也知道何以“愿作鸳鸯不羡仙”。至于他和顾深,那些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像是被施以周身密密麻麻的黥刑,每一道都是耻辱。
林安大半也能猜到,顾深这两日温柔些许,概是顾忌着在林家、在父亲眼皮底下,多少要做做样子——生意人最喜和气生财。他喊的“相公”从来是被迫,顾深叫着“夫人”也没有真情——这事儿上,倒相称得讽刺。
出了林家,出了苍溪,便是他的磨难。
不过,都是他自找的。
林安越想越气,脸鼓得像只胀起来的河豚,细看周身都是尖刺。
方走下一级台阶,林安两腿就酸软得微微打颤。之前爬了那么长阶梯,又跪了一阵,兼之昨晚一番折腾,林安只能扶着一侧山石,一步一步往下挪。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