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微微一顿：“是的。”
小雄虫轻轻舒了口气，“这就够了。”
阿谢尔在他面前总是予取予求的，坚不可摧一般，阿德利安向他倾泻再多的负能量，他那双温柔的眼睛，也仍包容地看着他，他那双宽厚的手掌，也仍地抚慰他。多亏了他，阿德利安最终也能坚强地面对残酷的世界。
“我要先对您致以歉意。”他面色不变，眉头依然是微皱着的，仿佛对面一个活生生的+级雄虫是一张例行报告单，“在三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之前，第三军区”
阿谢尔看着他：“你似乎心情不好。”
——他从未想过阿谢尔站在他眼前，却不再关爱着他。
阿德利安放下餐具：“谢谢，我吃饱了。”
小雄虫耷拉着肩，没什么食欲的样子，挑清淡的东西吃。他自己点的独角牛脍，笨拙地碰了一点，就没再动过。
少年温驯地看着对面高大的雌虫，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上不熟悉的神情。
在今天之前，是这样想的。
违和感——某种令人呼吸不畅的失落袭击了他。
军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示意茶壶再给他添一杯茶。
他要代替阿谢尔照顾好自己。
“我希望领养您，成为您的雌父，因此才会坐在这里。我相信您明白我的意思。”元帅淡淡道，“所以您大可放松一些——如果我们将要相处很久的话。”
用餐是他最熟悉阿谢尔的场合，也是承载他最多念想的载体。当这个场合在虫族的世界重现，他却很难感到怀念。
“处理完之后，就尽快赶过来了吧。”小雄虫慢慢转着茶杯，让微烫的茶温滚过掌心每一寸皮肤。
阿德利安十八年的人生都属于阿谢尔。
“您不用这么紧张。”军雌并拢手指，掌心向上，轻轻一抬，立式感应茶壶随之启动，为阿德利安添了一杯热茶。“这家餐厅，是直属于雄虫事务局的，只会为事务局安排的饭局服务。”
元帅眼力极好，清晰地看见阿德利安虎口处泛起些粉色。
“是的，”他说，“明天我会去研究院接你。”
元帅双手交叉，吐字清
他想过失去阿谢尔的未来，就在他祈祷阿谢尔在人类世界好好活下去的时候。
——从未想过阿谢尔会给他最讨厌的茶续杯。
但是他从未想过
虽然是阿德利安挑选了阿谢尔元帅作为‘相亲’对象，但他挑中的那一刻，就花费了他仅有的一点自由——那点自由还是雄虫事务局不愿意得罪位高权重的雌虫们，而特意让给他的。
完全没有阿德利安拒绝的余地。
元帅皱着眉观察他，执起刀叉，为他切了一份牛肉，转到他面前。
不是这样的。
阿德利安抬抬眼帘。
阿德利安给了军雌一个笑脸，笑眯眯地吃掉那些，他以前不能吃，现在能吃了，却依然习惯性不去吃的东西。
而事务局会安排的，雌虫和雄虫之间的会餐全部都是相亲，顶多披上了不同的皮。
元帅阁下显然已经习惯了雄虫对待自己的态度，一点也不意外地对面的雄虫缄默不言。他也见过不少虫了，大部分面对他都是这个样子，被他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尴尬得说不出话——毕竟大家都是冲着他的私事来的。
向。四四方方的暖色光影从他眼睛里暗淡了下去。
阿德利安看着餐桌一点点满起来，语气平静地说：“这次晚餐，是我了解你的唯一机会了吧，在领养之前。”
开始上菜了。训练有素的侍者悄无声息地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阿德利安闭上眼睛，笑了起来：“哎呀，这可是好大一块蛋糕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吃它才行。”
他不得不承认了。
——从未想过阿谢尔会忘记他最怕吃辣。
——从未想过阿谢尔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不
在今天的晚餐之后，斯科特就将‘阿德利安非常满意阿谢尔元帅’作为结果上报。尽管那位副局长刚刚还为阿谢尔的迟到而义愤填膺，但阿德利安相信这份愤怒绝不会强大到能让他跟阿谢尔翻脸，顶多成为一种具有道德制高点的砝码。
元帅抬起眼帘，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顿了顿，他又说：“你很敏锐。”
他平淡地移开视线：“是的。”
元帅对此毫不在意，只说：“您想好之后，随时可以告诉我。”
阿德利安轻声打断：“是很紧急的事情吧。”
——从未想过阿谢尔会如此疏离地用敬语称呼他。
元帅看着他：“这是我的失礼，您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力满足您。”
小雄虫低垂下眼睫，没有吭声，只默默把茶杯捧进掌心里。
“阿德利安先生。”
但是，他从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