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视线。
阿谢尔很少直视他的眼睛,一旦被他对上,就会像这样飞快地逃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脸上还是一副面色不变的样子,只有唇会幅度很小地抿一下。
实在是,太像了。
一路的缄默未能平复阿德利安的思绪。
被宠了十八年的少年,一夕之间得偿所愿,他还没能从狂喜中走出来,就不得不转身看向自己曾拥有,现在却很可能失去了的东西。
悬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研究院前,尾部发出一声极低的喷气声,车体降了下来。
元帅率先下了车,走到后座为小雄虫打开了门。
阿德利安乖乖走下来。
高大的军雌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儿拢在里面。也许从背后看,还有几分拥抱的意味。
阿谢尔低头看着阿德利安的发旋,细密柔软的黑发蓬蓬松松的,看起来手感就很好。这只雄虫,小小的一只,细手细脚,瘦得他都不敢用力,怕轻轻一碰,骨头架子就会碎了一地。
他才这么大一点点。那只手,奋力张开了,还不一定有他的拳头大。
阿谢尔低叹一声,心想是自己太较真了,对一个刚接触社会没多久的小雄虫心怀期望,痴心妄想。
他伸出手,轻轻压上了阿德利安的头,从靠右后的地方开始,慢慢往下梳,再换到前一些的位置,往前摸一下,边揉,边帮小雄虫理顺了头发。
“好好睡吧,”阿谢尔轻声道。
阿德利安在他手掌下,愕然睁大了眼,心底的声音和元帅的声音同时响起——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低垂着眼睫,温柔地说:
“睡一觉,烦恼就都飞走了。”
啊阿
美妙音节卡在少年的喉口。
那三个音,那个从他的舌根一直流畅地滑到舌尖,最终微微勾起,卷出来的顺滑音节,美得像春日初绽的花,打着卷儿的花瓣尖尖亭亭玉立地翘着。
他张开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阿谢尔。
“这个,是准备给你的礼物。”阿谢尔把一小袋糖果放到他的掌心。阿德利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伸出手的,“我觉得你会喜欢它。”
他只听到那个男人说:‘吃颗糖就不痛了。’
“明天见,阿德利安先生。”
悬浮车载着阿谢尔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了。
直到他再听不见声响,阿德利安才缓慢抬起沉重的双腿。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无助地,茫然地喃喃。
明明已经有了腿,为什么,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它们一样呢?
阿德利安机械地往研究院里走,他看起来和往日里没什么不同,路遇的亚雌研究员们友好地跟他打招呼,小雄虫挨个回以微笑,回到房间的路上,收获了一大堆抱都抱不下的零食和鲜花。
他微笑着,像阿谢尔告诉过他的那样,微笑能面对所有困难和痛楚。
他微笑着想:
他明明都快说服自己了,说服自己相信依然有个爱自己的阿谢尔存在在人类世界那一边。
但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相似到这个地步的两个人呢。
雄虫的精神决定肉体,雌虫的肉体决定精神。如果阿谢尔像他一样重生成为婴儿,那么或许他的精神,就是在婴儿时期被肉体限制了,为了活下去,大脑自动放弃了记忆。
就像他之前躺在病床上,选择性遗忘了很多东西,只为了让自己有力量继续相信,坚持总能有回报。
阿德利安想,阿谢尔花费了大部分时间在照顾他上,饶是如此也能轻松地承担高昂的治疗费用——如果当时不是顾忌他这个累赘,实在不愿意抽身,兴许阿谢尔早就做了首富了吧?
而这一次,没有阿德利安的拖累,全心全意发展事业的阿谢尔,年纪轻轻便成了帝国元帅,坐拥四分之一的军权,驾驶的级战甲‘双刃黑鸽’,驰骋过帝国每一寸天空,是所有雌虫敬仰的最强战士。
这样的虫,嫌弃他,是理所当然的。
阿德利安没有任何立场,任何优势,比他优秀的雄虫比比皆是,他不过是仰仗他的潜力值,才能活得舒适安逸。而他甚至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阿谢尔会心甘情愿照顾一个没有四肢的废物。他之前所确信的、所期待的爱,都是无理取闹,自以为是,全都是空中楼阁。
阿谢尔看不上阿德利安,阿德利安也配不上阿谢尔。
——这就是现实,和梦全然不同。
艾伯纳加班加到了十二点,才把小雄虫给等回来。
智脑:“教授,到了休息时间,请您注意身体。”
艾伯纳:“延迟。”
智脑:“教授,又到了休息时间,请您注意身体。”
艾伯纳:“延迟。”
智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