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济以酒为业,城内隔三五家就是一座酒楼,长街酒旗招展,蔚为壮观。
“桑落师傅来了!”崔家酒楼的伙计迎着桑落走进来:“掌柜等了好一会了,您再不来就要让人去催了。”
桑落点头:“来人没说清,是酒有问题?”
“先给桑落师傅上茶。”掌柜立刻扔了算盘跑过来,客气道:“师傅先坐,”说着就要伸手引桑落去楼上雅间。
“张叔不用客气,直说就是了。”
桑落背手站在那里,不苟言笑,倒真有几分气势:“咱们崔家的规矩,若是酒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背着人说的。”永济城家家都酿酒,谁家的酒有问题,一尝就知,瞒也瞒不住。
“对对,是我糊涂了。”张掌柜招手,有伙计端着一碗酒过来,桑落接过来,酒是热的。如今刚入秋,一般是没人烫酒的。他微微迟疑,已经低头喝了一口。
“苦的?”
桑落皱眉,又喝了一口,酒里面果然有苦味,虽然被酒香压着,甚至一般人都喝不出来,但是绵甜之下,确实有一丝苦味。
“不烫是没有苦味的,这个时节也没人想喝温的,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今天有位客人特意点了温酒,这才尝出来。”掌柜的唉声叹气,“烫酒的伙计被我训了一顿,可他说真的没做什么手脚,我又自己烫了一壶,确实是苦的。”
“一坛如此还是一批都这样?”
掌柜也不避人:“若是只有一坛,哪还用麻烦桑落师傅特意跑一趟。”自然是新送来的一批都有问题。
酒楼里已经有好事者围过来,不过崔家的名声放在这里,桑落师傅也在,所以没人起哄,反倒几位好酒之客说要尝尝。
伙计便挨个斟酒。
二楼的雅间已经有人听到楼下的热闹,“崔兄定的就是这位桑落师傅?”
崔清酌手里转着一杯茶,微一点头:“长琏消息倒是灵通。”又朝星全说:“你去楼下看看。”
“是,少爷。”星全转身出门。
长琏抚掌笑道:“非我消息灵通,只是我们多年朋友,这还是第一次把你约出来,总要有个原因。”
长勤也笑:“怪不得大哥说这次清酌一定不会推脱。这帖子总要亲手给我才行,要不然我可不去。”
“总要等定礼下了,挑过日子再给你们帖子。”崔清酌笑道。他眼瞎后,故旧好友都不再联系,只有长琏兄弟和他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比别人不同。可就算这样,崔清酌也很少出门见人。
长琏看他神情,并没有勉强之意,心中一动,笑叹道:“崔兄因祸得福。”他暗指刘家退婚,却不料崔清酌哂笑:“前事说不上是祸,福也与他无关。”
“还那么刻薄。”长琏笑起来,举杯道:“不过若是宽厚也不是你了。”举完才想起来崔清酌看不见,他也不觉得尴尬,另一只手拿着崔清酌的茶杯和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来,走一个。”
崔清酌拿回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而长琏一饮而尽。
长勤没听懂他们的机锋,一直在关注楼下的情况:“听说桑落师傅酿酒可比容家那位,也不知他可有新酒。”酿酒师要酿出自己的酒才能掌一座酒坊,多有一辈子都酿不出的。
长琏笑笑没说话。
崔清酌摇头:“容家七少爷容溯雪,十七岁酿溯雪酒,这样的天资百年能出一人就不错了。”
此时楼下也有了分晓,只听桑落说:“桑落酒九蒸九煮、八次加曲、七次取酒、三年窖藏才得一坛,遇热味苦是因为酒曲少加一次,我回去后会禀告师父。麻烦张叔让人把这一批酒运回酒坊,东家自有定夺。”
四周哗然,这一批酒少说也有白坛,若是运回去定然是要倒入邑河以儆效尤。掌柜还有些迟疑,这批酒不烫也没事,折价卖出去肯定有人买,倒了就太可惜了。可桑落的话又不敢不听,在酒一事上,永济城的酿酒师真正说一不二。
星全挤到桑落旁边,小声对桑落说:“少爷在楼上。”
月离为人沉稳,星全就是机灵了。他这一句低语,很多人都听见了,掌柜的才想起来桑落不仅是崔家的酿酒师,以后还是东家的少夫人,当即道:“我这就安排人送酒,桑落师傅宽坐。”
桑落点头,等人都散了才问星全,“三哥喝酒了吗?”
“没有。”星全忍不住乐了:“少爷的酒量谁敢让他喝。”
崔清酌现在出现在酒楼自然是会朋友,桑落也就没有上楼找他。他问掌柜借了厨房,削两颗黄梨煮水,准备用梨汁勾兑桑落酒。
永济城就连姑娘都能喝上几杯,果酒是给小孩子喝的,酒楼里自然没有准备。
桑落挽起袖子临时给崔清酌做果酒,星全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只见桑落一边准备漉网一边,手腕翻转,瓷碗的水面都鼓起来了却一滴未漏。
“星全,酒壶。”
星全急忙把酒壶放在桌子上,生怕碰到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桑落的手臂上,无意间看见桑落的手臂有青紫痕迹,看样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