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巷子中段，右手二楼的窗棂透出暖色。宁雪落默默仰望了两秒，提气一跃，踩上墙面一指宽的砖缝。他立于木窗边，看见窗棂上雕刻了吕山的剪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宁雪落附耳在墙上凝神细听，低声絮语逐渐清晰，是两个男人的嗓音，一个轻滑一个冷硬。
“哼。”
“哈哈，任飞还小，不要让他太老成持重嘛。照顾后辈是极劳神的事。”吴声合笑眯眯。
宁雪落走进最南侧的巷子，从衣襟里掏出副雪白的手套。他打量两侧人家紧闭的门窗，视野内除了黑色的木板砖石，就只有清冷月光。
这边宁雪落向读槐、读潮、读勉三位师姐妹行礼：“今晚有劳师姐们照拂了。”
“我哪有数不清的炉鼎？上吕山是正经拜入我教，我会亲自引导你双修的入门功法，这可是我吃大亏。”
碧城成为焚檀教的后宫，是因为药门采集吕山上的名贵草药之后，炼制独家的补药“甜檀”，运到碧城贩卖。碧城的热闹传到了其他教徒耳中，轻功上乘者便去游玩。他们往往看中了当地居民，想纳为炉鼎，因为新教规不许强取豪夺，只好停留些时日，用尽手段把对方蛊惑。碧城人生活富裕，心思灵活，多能领悟双修功法的奥妙，被焚檀教视为珍贵的炉鼎来源。为了让居民不被强掳，扭转焚檀教多年来令人厌憎的形象，封泊曾派出刑门十三人驻扎在碧城。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衫声音，宁雪落听见黏腻的情话和变调的抱怨。
炉鼎被采撷以后，仍然可以假装清白之身，但主人会为了加快修炼速度，调教他们的身体。若被穿环改造，便再也无法对枕边人掩饰。近年，碧城出现了年轻炉鼎自行结合的风气，他们结婚生子，为共同的秘密守口如瓶。这种风气蔓延到了其它城镇，被江湖正道发现。侠士无不斥之为邪恶，吕山派决定联合各门派，势必剿灭焚檀教。
绸帘剧烈飘荡，另一男子站
任九重嘱咐过各门派，不可被魔音影响心神。宁雪落为了确认身份偷听墙角，没有遵循讨伐大会的规定。羽睫扇动，他的耳朵离开墙面，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指扶上木框，无声地震断了铜栓。
宁雪落开窗翻入，桌边的两道身影也在一瞬间飞上卧床，被垂下的两道绿绸帘子挡得严实。
“如果学了功法，我才不会继续当炉鼎。你是傻了才会教我。”
焚檀教功法特殊，想发挥双修的威力使内功迅速精进，需要主人与炉鼎的经脉强度相近，攀上顶点的步调也要一致。而男女有别，逐渐的，焚檀教的男教徒只找男炉鼎，女教徒找女炉鼎。
任飞转回了脸。
“宁雪落与芍药庵的弟子也算共患难，熟络些，就和她们一起行动吧。”吴声合指指手里的名单，对任九重说。
“你有数不清的炉鼎，我难道学深宫妇人，等你临幸？别开玩笑了。”
暮色深沉，大街上接连响起乓乓声，乐器铺和灯笼铺都关门上栓。再等一个时辰，星光满天，宁雪落与芍药庵师姐妹确认了名单，便分开。
得头筹，人品样貌也倍受赞誉。
时间一长，东部的游商陆续来到碧城，向富庶的居民贩卖瓷器、木器和布料。碧城税率稳定，一些商贩便干脆开铺常驻。
“谁！”
话音没落地，读勉便笑道：“莫客套，到时候还要仰赖宁师兄身先士卒。”
任飞眉眼锐气，有和掌门一样的鹰目，他一身天蓝色，剑鞘也用细碎的蓝宝石镶了卷云。任飞对两人招呼道：“李师弟、颐师弟，今夜我们互相照应。”
颐楷眼尖，示意十步远的另一个扇区，三名短发少女正围着刚才向任九重行礼那人。
宁雪落笑笑摇头。
“跟我走吧！你不是真心想与我分开，不如跟我上吕山，省得担惊受怕。”
二人忙道“劳烦三师兄”，任飞低头，看了眼写有成员姓名的宣纸，抬头环顾四周：“宁雪落在哪？”
宁雪落与读槐、读潮、读勉换上有丹青刺绣的对襟纱袍，扮作结伴游玩的书生，在午后通过了东边城门的检查，进入碧城。他们四人的任务是清理灯琴大街的两侧，这里住着四十一户人家。
宁雪落站在桌边，长身玉立，对微微飘动的床帘自报姓名：“在下宁雪落。请阁下自己出来，不要拿炉鼎作要挟。”
“自然可以，只可惜任飞少了最得力的队友。”任九重扬起棕色的浓眉。
碧城位于吕山向南三百里，连接了大陆上的东西官道，因着官府决定把西部的矿藏运输到东部，碧城修建了城墙，每日车水马龙。主干道由具有弹性的红泥烧砖铺就，即便重达千斤的车轮压上去，也不会爆出裂纹。城内有三十余家客栈，四个大型马场、和半夜也能开张的铁匠铺。
“就算我不教也会有教门的人教你。何况做我的炉鼎有什么不好？才半年已经耳聪目明，你的书画水平突飞猛进，难道不是我的功劳？”
“胡说！笔墨之道与你的下流手段有什么关系，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