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生问:“现在县上的工业项目,占GDP的比重是多少?”
老县长抖了抖烟灰:“百分之八十以上。”
也就是说,停产就等于切断了这个县经济的咽喉。
老县长踱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摸出一卷绿油油的美金,放到李铁生跟前:“你们还是请回吧,不是我们不想解决污染,实在是无能为力。”
李铁生把美金推了回去,他知道这行里,有些记者逮住政府的软肋,就要收些封口费:“这我们不能收。我们就是想多了解下情况,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再给我们多讲一些您的困难。”
老县长见他们不肯收钱,知道眼前的两人和之前那些作势要写报道,美金到手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记者不同,便叹了口气,把那卷钱扔回抽屉:“我这屉子里,长年锁着这么些美金,就是为了应付像你们这样前来采访的记者。其实我倒不怕这些问题被曝光,在山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上头觉得有压力,尤其像你们这种京城来的,影响力大,怕不好弄。”
李铁生摊了摊手:“您看我们一没带摄像,二没带录音笔,算不得采访,充其量就是聊聊天而已。”
老县长思忖半晌,端着茶杯慢慢坐下来,他生在五十年代末,亲眼看着头上那片天从湛蓝清透到现在的灰黄Yin霾,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可以咀嚼。也罢,跟他们聊聊,分析一下形势,也没什么大不了。
从县政府楼出来,天已经暗了,陈之城莫名地觉得冷。老县长说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暗chao汹涌的形势,让他原本沸腾的血ye降到了冰点,这是现实迎面打在他脑门的第一大棒,鲜血飞溅,眼前是他的家乡,但他觉得,他救不了这个地方了
。
李铁生深吸口气,呛得咳嗽了两声:“明天的行程是去工厂采访,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陈之城点头,这里他熟,上车后他负责指路,车子开来绕去,途经一些居民区时,他想起今夏来,她说她家也搬到了县城,不知道住在哪里。
掏出手机,他想给她发个短信,问问她回家了没,按出几个字以后,又一个一个删除掉。在他印象里,她就像是一头容易受惊的小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跳跃着,飞快地逃掉。
他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怕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会把她吓跑。
*
厨房土砂锅里,炖着她最爱喝的墨鱼鸡汤,香气四溢,今夏站在灶台边,往一个大号保鲜盒里盛酱菜,上次陆川说喜欢吃,这次就多带一些。nainai握着锃亮的菜刀,在案板上把老姜切片,蒜头拍扁,大葱切段:“丫丫,现在几点了?”
今夏抬腕看了下表:“快十二点了。”
“那你爸应该快回来了。你下午坐火车走,到时我们都去送你。” 老人家伸手拿过酱油壶,感觉分量不对,轻轻摇了摇:“哟,没剩多少了。”
闻言,今夏搁下手里的筷子:“那我去外面买一瓶。”
nainai在她身后喊:“再多带一包豆瓣酱。”
“好。” 今夏拿过帆布包,拾起茶几上的钥匙就出了门。
走到大门口,看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堆人,像是有什么事,今夏不打算上前看稀奇,正欲离开,一位邻居大婶发现了她,忙朝她招手喊道:“闺女快过来,你爸跟人吵架呢!”
今夏一惊,赶紧奔了过去,扒开人群挤到里面,老今头正站在三轮车前,脸红脖子粗地盯着面前三个粗壮的男人,嘴里嚷嚷:“明明就是你们不对,凭什么要我赔?!”
今夏急忙冲到他身边:“爸,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为首的那个男人怒道:“你看看我的车!”
今夏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黑色轿车身上,有道明显的刮痕,再看车标,四个圈儿,奥迪:“这怎么回事?”
老今头气得有些结巴:“明,明明是他们突,突然靠边停车,撞到我的三轮,现在反咬一口说是我我,我划伤的,要我赔钱,这,这明摆着是要坑人。”
今夏
往前踏出一步,和那三个男人对峙:“既然是你们有错在先,怎么能让我们赔钱?”
为首的男人哼笑了一声,喷出一口酒气:“小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三个可都看见是你爸撞上我们的。”
今夏胸口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事实真相已经成了罗生门,虽然她相信爸爸,但是小县城的街道没有摄像头,和对方根本扯不清楚,就退了一步:“这车不是要上保险吗?你们让保险公司赔不就行了。” 她对车子的了解甚少,上保险这回事还是听陆川说的。
为首的男人有些不耐烦,撩了撩袖子:“我这车新提的,没上保险。”
今夏无法判断对方说的是真还是假,犹豫间又听得他说:“你知不知道我这车是德国原装的,刮蹭掉的漆必须送回德国补喷,这来回的运输费用和修理费用,没有十万块钱下不来,你们要是不赔,今天可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