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地将面前厚厚的书稿笼络,绫杳知晓玄桓这些时日没日没夜的写这些写了好多好多日甚至于她夜半惊梦,想出门推窗透透风时,还能明明白白地看见对方书房亮彻通明的灯火。
她曾浅浅觑过几眼,但因许些用词太高深,包括学习的阶段未到她默认将这一切的辛劳将男人的教案联系在一处。
即使玄桓上课甚至从未用过书。
唯一一本原册总是在她的手里,可对方却像是将书页上的每一个字都印在了脑子里,甚至连几页几行的精确重点都能两眼一睁凭空勾画,那般海量的记忆点男人随手一划就能精确到字。
绫杳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平日唯一的,还算得上装饰的青竹银边荷包将那最后的、捆扎做好标记的厚厚一叠教案纳入,发旧的青色流苏在竹影在晃荡,那个尚带男人体温的、不知陪伴其多少岁月的物品便静静放在两人之间的长桌上。
这些是你习过的书册男人的声音很是干哑,却又平淡得让人的心跟着那个无波的语调一点一滴下沉:包括许些你一直容易犯错的,我都做好了标注。
还有许多你未习过的,我都已经做好编号,你只要对照着就算没有我,这些你也一样
也包括穆青,你不必担心我已拜托老友,往后他
男人絮絮着,有时略长的停顿仿佛在思索着自己还有错漏的安排,几句简短的话她好像听了很久,他将所有人的未来都交代好可唯独没有自己。
那你呢?!
玄桓交代的语序被倏然打断,男人确乎微微一怔,他看见了面前之人激动到微红的眼角,像是生气极了也或者依旧有那些他读的懂或也读不懂的情绪,天青色的长眸不经意间压下一瞬刺痛瑟缩,抬眸望向那个娇小身影的,依旧是那波澜无惊的淡漠。
他听见他说:我会好好活下去。
跟你一样,绫杳跟你一样。
你有师兄,有兑泽,还有那般望不尽、又光明的未来何必守着我这样的人呢?
即使他知晓,他桌面阴影下的手在发颤。
一切都会好的。
玄桓试图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来,想起那封未有回信的传书:包括你爷爷逼婚也许你回去会发现点不一样的事情,他终归是爱护你的
你会飞升,你会去上界,你会碰见更多更有意思更不一样的人,也会终有一日碰见你爱的人
你爱神荼吗?
他甚至没有半瞬的犹豫,头一次那般干脆又坦诚:是的,绫杳。
就像有一日你会遇到这样强烈的、令你爱上的人。
终有一日。
坐在地上的面容,从初始的心虚、怔愣、愤怒、耍赖,再到如今像是即将残余燃尽的火光,眸光一点一滴暗淡下去。
昔日那般灵动的模样,如今只余了恍惚与受伤。
玄桓
她唤他,他见她头一回这般乖顺地从地上爬起,顺理成章地将那个凉透了的荷包抓在手里。
她像是要说很多的话,也许是昔日维护尊严放出的狠话,也许是怒及之下的咒骂,也许是无数次没皮没脸的无赖与卑微的恳求。
两人相处之久,久到玄桓几乎都忘了,面前之人曾经是那样骄傲的、从不肯低头的人。
她与神荼不一样,与阿岑不一样
世界上只有一个绫杳,也唯此只有一个她,
他们都曾像是他的星星。
明亮的,美丽的也许他终有一天终于将数万年努力追逐的星星握在了手中,却终于才明白,自由的星星是最为可贵的。
那是神荼没有的。
雩岑曾有,而短暂的。
或许是濯黎,也许未来是另一个他不会认识的人。
只要她欢喜。
只要她欢喜。
谢谢
再见。
木门吱呀轻响,离开的背影很短,圆满月光照在庭院里,照在那个离开前被狠狠掷在地上、被踩踏蹂躏得不成样的青竹荷包上
这次好似与往日的每一次争吵都要相同。
只是他知道,那个曾经下雨天迷迷糊糊抱着他的人、那个会上课瞌睡、会打哈哈、会满肚子心眼和傲气与他争辩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魔毒会将情感都蚕食殆尽吗?
难怪,一点也不疼。
明明是这样晴朗的大好天,半干的砚台却凭空掉进了一滴水滴。
绫杳失神地徘徊在街上,头一次不知道该去哪里。
或而,回兑泽?
还是按照预定的计划,去看看向沙漠处更远的彼端?
她想去看看沙漠的那端是海洋,还是连绵的成片的森林,异邦人的文化又是怎样,曾经繁盛的楼兰古国是不是真的掩埋在万年的黄沙之下。
可好似什么,如今都变得味同嚼蜡。
绫杳头一次感到彻头彻尾的疲倦。
累很累。
就好似这段的时光,不过是她过于真切的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