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后殿,空庭。
这里是菈雅一直没有启用的庭院。
大块的翡翠与碧玉被打磨得极薄,交错拼接,如同水雾般笼罩在庭院上空。
明亮的光穿过,穹顶下便荡漾起水绿色的波纹,整个庭院像一池无形的清塘。
松柏掩映,竹木交横。
是光影构成了宫殿里最美的一景。
它的宁静恬淡,甚至让菈雅吝于分享。
被要求安放复活用祭坛的是这里……可见她的主真的很喜欢他。
四下扫视,白咲兔突然有些羡慕被偏爱的白衣。
此时的空庭中,每一处都装饰着盛放的黄玫瑰。
门上挂着,窗边饰着,瓶内插着,檐下缀着……
那口足以让两人共卧的硕大棺木中,亦是垫了层层迭迭的花。
它们互相交错,黄的娇艳,白的纯洁,将棺木垫成了一张柔软的玫瑰花床。
深呼吸以保持灵台清明,牢记自己应尽的使命。
理了理长袍,绯瞳的少女神情庄重,取来放在一旁的仪祭匕首。
用匕首挑开束着锦袋的红绳,将黑金双发平托在匕首侧部。
白咲兔端平匕首,将之高高举起。默颂主名,片刻,将其放入棺椁内部。
退后,再推后,白发少女已然站在祭坛之外。
双目微阖,雪白的长睫颤如蝶翼,她虔声唱诵:
“恩慈常在,启明之星和获赦之人于此,谨遵主命。”
“凡信的都必得救。”
“苏醒吧,获救的资格便在其中。”
“此为复生之刻。”
咒成的那一刻,像是风被赋予了灵魂,整个庭院的黄玫瑰都被打动了。
花瓣漫天飞舞,片片婀娜多姿,打着旋儿落进纯白的棺木。
沁人心脾的芬芳萦绕在水波潋滟的光影下,像是渗透现实的梦。
梦中有一人被光唤醒,朦胧睁眼。
入目之处,尽是一片水光碧色。
再美的光影又有何用呢?
白衣突然非常伤心。
他的身边是空的。就连死,他也没能死在她的身边。
这个失去了挚爱的金发男人,还没意识到自己复活的事实。
空庭美得不似人间,他更加当作是死前弥留的意识,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等在祭坛外的白咲兔见许久没有动静,渐渐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是她哪里做错了吗?
少女几步窜上祭坛,朝那洁白的棺木内看去。
只见白色和黄色的玫瑰里,陷着一位金发的俊美青年。
他闭着眼,笑得很苦,头微微侧着,像是昏迷在了绝望里。
在他身侧放着一缕黑色的发,以及断成两截的仪祭匕首。
——唯独没有菈雅。
菈雅,竟然没有复活?!
怎么会这样?
白咲兔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她用力地摇晃着白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醒醒,……醒醒!你别睡了。别睡了!”
“……什么?”
头被少女拽着哐哐地往棺材板上砸,白衣从梦魇中惊醒。
刚一睁眼,就被惊慌失措的少女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不对,我怎么了?”
挣脱少女坐起来,白衣看着自己的双手。
温热,实在,半点没有魂魄的虚幻感。
“这是……我吗?”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复活了。
白衣连忙问白咲兔:
“菈雅呢?她怎么样?”
“明明用了寄香的……为什么菈雅姐姐没有活过来,为什么!”
一把抓住青年肩膀,白咲兔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说、你说啊!”
“……寄香?”
“就是头发!菈雅姐姐的头发!”
白咲兔急道。
“是我,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轻轻将棺中的漆黑发丝捧起,白发少女泪盈于眶:
“我这就再试一遍!恩慈常在,启明之星和获……”
“等一下。”白衣打断她的唱诵,皱着眉去看她手中那缕乌黑:
“这不是菈雅的头发。”
“……什么?”白咲兔震惊。
“而且,这甚至不是头发。”白衣面色凝重,“是合成纤维。”
明明是夏天,而且是全天中最热的午后,白咲兔的身上依旧止不住的发冷。
要么是有人在不惊动自己的前提下掉包了发丝。
……要么就是,她的主根本不希望被复活。
菈雅在求死。
这个假设比出了叛徒更可怕。
“我去找大家来。”白咲兔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