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夏被嘈杂的声音吵醒。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整晚都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蜷缩在被子里,此时此刻浑身都很酸痛。她看了看表,早上六点多,不应该这么吵闹才对。她下床赤着脚走过去拉开门,听见嘈杂的声音好像是从爷爷的店里传来的,这样看过去,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不少人。“夏夏。”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萨玛穿着全黑色的裙子,看见女儿赤着脚站在地上,衣服和胳膊上都脏兮兮的,不由一怔:“夏夏,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夏夏低头看了眼,才恍然想起昨晚的事,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奇怪又可怕的噩梦。“没……没事妈妈,昨晚去上厕所,摔了一下。”萨玛有些诧异,夏夏很爱干净,不会这么脏兮兮地去睡觉。但现在不是去问这些的时候,见夏夏又扭头去看赛蓬的店,萨玛抿抿唇,先摸了摸女儿的头。夏夏回过头来。“乖,先去洗干净换身衣服吧。”说着,萨玛把一条纯白色裙子递给夏夏,神情有些悲伤。夏夏看了看手中的白色裙子,又看看萨玛身上的纯黑色裙子,眸中不解。昨晚她们明明商量好,今天是爷爷的生日,要穿红色衣服来着。“等你换好衣服,咱们就去看爷爷。”萨玛微微叹了口气,“夏夏,爷爷昨晚去世了。”“什么?!”女孩不可置信往后退了两步,萨玛怕她被门槛绊倒,忙一把扶住。“不可能!爷爷昨天还好好的,他还说今天寿宴要把我送他的寿星拿出来给大家看的!”她把裙子往萨玛手里一塞就赤脚跑了出去,居住的地方离赛蓬的店不过几步路,里面站满了大人,夏夏此时根本顾不得什么礼貌,她胡乱用力地挤进去,一眼就看到蒙着白布的尸体。店里的桌子被临时拼到了一起,老人的尸体就摆在上面,白布遮住了他的头,只露出一双没有鞋的脚,脚踝和手指肿胀,明显是被水泡过的痕迹。而不远处,她送给爷爷的寿星,正好好地跟财神像摆在一起。女孩的脸倏地白透了。“爷爷、爷爷……”她喃喃的声音颤抖着,双眼直直地盯着白布,不相信昨天还教她下象棋,还在饭桌上夸她懂事的爷爷,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忽然冲进来的女孩打断了店里的对话,在场的都是男人,几乎所有视线都落在失魂落魄的夏夏身上。周耀辉微微皱眉,走过去,站在了赛蓬的尸体和夏夏之间,“夏夏,你先回去。”此时萨玛才追了进来,周耀辉看了她一眼,女人明白丈夫的意思,她上前握住了夏夏变得冰凉的手,看见她怔怔的样子,当知这样的意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夏夏。”萨玛尽可能轻柔地哄着,“跟爷爷道别吧。”道别两个字说得简单,却是让她承认……昨天还活生生说笑的爷爷已经死了。女孩僵硬地侧过头来,只是还没开口跟妈妈说话,视线就先一步看见了正坐在一旁叼着烟的男人。周寅坤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从周夏夏进来的第一秒,他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对上那双黑眸,莫名的寒冷颤栗就从后脊漾遍全身,夏夏唇上失了血色。周寅坤倒没说什么,只是视线慢慢下滑,从她脏兮兮的衣服和胳膊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她没有穿鞋的脚上。“夏夏!”
女孩的身体忽然软了下去,倒在了妈妈的怀里。离得最近的是周耀辉的人,名叫阿普,他立刻上前抱起了夏夏,萨玛跟在旁边匆匆带着阿普朝夏夏的屋子走去。短暂的插曲过后,店里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紧绷气氛。周寅坤看着周耀辉:“大哥,你宝贝女儿都晕倒了,你也不去看看?”周耀辉神情严肃,语气坚定:“我说了,必须尸检。爸不可能就这样出事。”整个湄赛小镇,从军方到警方,都通着赛蓬的关系,湄赛小镇面对湄公河支流,背靠深山,山上有个大型村寨叫美斯乐,驻扎着一整支武装军,即便是要跟政府火并,老爷子都不可能有半点危险。湄赛是他的地盘,这里的人和枪都听老爷子的命令,可他忽然就不声不响地死了,周耀辉根本不相信是意外。听见他这样说,周寅坤灭了烟,站起来走到周耀辉面前。两人对峙,气氛紧绷到极点,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屏息。谁知周寅坤竟笑了,又叫了一声“大哥”。周寅坤盯着他的眼睛,“我也说了,谁敢动我爸的尸体,谁就一块下去陪他。”周耀辉皱眉,并不退让。周寅坤说:“你不是最守规矩的吗?江湖规矩,开膛破肚下葬的,就算到了地底下也是不得安生,没法投胎。这是大忌。咱们做儿子的,怎么也该尽尽孝心,好歹别扰了爸在地底下的安宁,你说呢?”“阿辉。”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周耀辉看过去,是老熟人。帕善刚从缅甸赶过来,跟赛蓬有着几十年交情,两人年轻时候就一起打拼,只是帕善野心不大,只安安分分地拿自己该拿的那部分钱,然后年复一年地替赛蓬管着罂粟种植。赛蓬很看重帕善,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会规规矩矩地管帕善叫声叔。帕善走进来,看见桌上蒙着白布的尸体,他脚下一顿,双眸倏地红了。“帕善叔。”周耀辉叫了声。帕善这才挪开视线,又看向周耀辉,“你们兄弟俩说的,我都听见了。可是阿辉,你爸一辈子风光,走也得走得体面啊。你要是觉得有问题,那就叫医生来检查,只是叔劝你,不要动刀,你也希望你爸走得完完整整吧?”“帕善叔说的是,”没待周耀辉回答,周寅坤先开了口,“那就去找个医生来。”来的医生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