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心脏怦怦乱跳,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指尖发冷脑袋发胀,她机械地跟着人群往前走着,戏台眼看越来越近了,人也越来越多,只要她换了衣服跑掉--
她还没来得及想象如何逃跑,脚下一绊却落进了一个青竹香味的怀里。那胸膛与姜晗不同,同样宽阔却触手只有温凉的丝绸质感,连心跳的幅度都平静微小,令人分明感到疏离冷淡。
“嫂夫人小心。”一双手托住她的手肘,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她柔软纤细的上臂,温和的声音和颇具侵犯性的力道形成了令人不适的反差感,秦音不由得抬头,撞进一双深黑的瞳孔。他虽面带微笑却笑不达眼底,那片漆黑里藏着亿万年的冰山,包裹着他最深沉的恶意。
秦音的双臂被他捏住,肩膀被迫耸起,那张可怜可爱的脸上是无防备的惊诧,一绺发丝落在她脸颊,平添两分柔弱。她一身浅色的衣裙,看起来纯良温顺,缠绵微小的香气从她领口处扩散开来,殷复不禁眯了眯眼睛。
“多谢郡王,妾身失礼了。”殷复的出现让她冷静了下来,刚刚燃起的妄念灭得一干二净。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殷复顺势放手,她便向对方行了个礼。
“少夫人无需如此客气。”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女人,语气关切,“少夫人如何独自一人在此?侍女扈从都不在身边吗?”
秦音有些焦急:“妾身与舍妹因人群走散了,侍女扈从都与妹妹在一处,只余妾身一人……”她咬唇,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殷复。
对方闻弦歌而知雅意:“如少夫人不弃,不如与在下去茶摊等候消息如何?”
秦音也只好同意,随他去旁边的茶摊坐下让他的侍从找人。甫一坐定,只听戏台上穿云破石一声戏腔,抬头看去远远的已有个中生摆开了架势唱了起来。
“马东篱的《半夜雷轰荐福碑》。这戏班子是本地的吗?”殷复听着中生的唱腔问到。
“瞧着不像,”秦音仔细听了听,“江州惯来爱唱《救风尘》《长生殿》这些,鲜有唱《荐福碑》的,唱腔也不是本地的,大约是兴云村的乡贤请来的外地班子,不过总是好的,也看个新鲜。”
“不错,看来少夫人对杂剧有兴趣?”殷复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只是爱看的杂书,略知一二罢了。”秦音笑了笑。
“那少夫人看过《半夜雷轰荐福碑》吗?”殷复看着她。
“看过。这出戏演给白丁看实在委屈。布衣百姓看了只见那角儿翻了几个筋斗身法高妙,不得志的酸秀才看了也不知要呼朋引伴做几首酸诗喝几盅黄汤。”秦音想了想有些嘲讽地道。
“少夫人如此言论,想必是有自己的见解。”殷复微微挑眉。
“妇人之见罢了,难登大雅之堂。”秦音摇摇头。
“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 《荐福碑》。张镐虽有才名,得了范仲淹的举荐书,接信的叁人却已去了两个,也因此错过了去张家通知他上任的使官,被同村张浩冒名顶替,还要被这假李鬼刺杀险些丧命。僧人为他拓碑文凑盘缠,荐福碑却被天雷劈碎,由此可见命皆天定不由人,哪得书生言半分。”殷复见秦音不愿多说,便仿佛自言自语般简述了《荐福碑》,明知她的心思却故意说天命不可违来刺激她。
果然秦音闻言胸口起伏了一下,嘴唇也抿紧了,殷复火上浇油:“张镐本无官运,强求亦不可得,即便有所得也不会有良果。”
秦音听着每一句都仿佛讽刺自己刚刚的妄念,又给她的未来判了斩立决似的,虽明知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种种,也还是忍无可忍:“郡王此言差矣,张镐虽命途多舛,又岂知他等不到柳暗花明豁然开朗,更何况他本有满腹锦绣文章民生策论,那所谓的命难道不是世道人心强加给他的,他岂是生来就该如此的么?若是他生来便是不好的命,那又如何结局得偿所愿呢?”
殷复听她说完竟有一刹愣神,随即举起茶杯掩饰表情:“看来少夫人是觉得,人定胜天?”
“妾身不敢妄语。”秦音垂眼看见他手上的白玉扳指,发热的脑袋清醒下来,“只是妾身以为……人多少应当为自己争一争。”
殷复一怔,微微一笑:“少夫人说得好,人不争不如不活。凭少夫人这句话,殷复以茶代酒,敬君一盏。”
他举杯饮尽,秦音不知其意,也只好勉强举杯啜了一口。
正当她觉得奇怪的时候,殷复的扈从领着顾慎和叁娘赶了过来,叁娘向殷复行了礼,含着两包眼泪扑到秦音身上抱着她哭道:“姐姐怎么不抓紧我的手!你不见了我好担心你!万一你永远都不回来了怎么办!”
秦音向殷复做了个抱歉的表情,顾不得他人在场,便轻轻拍打着叁娘的后背小声哄她,细声细气伏低做小,浑然不像个长辈。殷复在一旁看得有趣,心想这小表姐是不是就用这把手段把姜晗迷得神魂颠倒的呢,他看她纤细温软,又兼柔荑香凝轻声细语,想来私下里也是温柔小意的解语花,若是能像这小娃娃一般被她搂在怀中嗅着女儿香听她柔声细语,倒也勉强能理解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