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慢慢抬眼。
沈浮从一开始就确定, 白苏暴毙是个障眼法。
第六夜生死关,他知道,白苏知道, 白苏身后的人更是一清二楚, 必定会趁着他毒发时,在牢房里动手脚。
所以他将计就计, 明面上只安排了周善, 暗地里命王琚盯着,白苏的尸体送进敛尸房时,王琚就埋伏在房顶,看见人从地下的暗道出来抬走了白苏的尸体,王琚没有当场发作, 这也是沈浮交代过的, 要放长线钓大鱼, 把白苏身后的人挖出来。
王琚顺着那条暗道查下去, 发现这暗道竟然有许多出口,通向盛京城中各处主要道路, 其中一条, 就是谢家店。
这十几天里,王琚密切跟踪, 把暗道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按照沈浮的计划,收网就在这一两天,没想到几个时辰前谢家店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店中的人一个没跑掉全都烧死, 其中有具身份不明的女尸, 怎么看都应该是消失了的白苏。
“大人, 眼下怎么办?”王琚禀报完情况,紧张地等待指令。
谢家店这把火,很可能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动作。沈浮用力压着太阳xue:“收网,快!”
这一夜,丞相官署的灯火从夜亮到明,沈浮片刻不曾合眼,忍受着毒发的折磨,一条条收回放出去的线,寻找线索最末端的人。
这一切姜知意并不知情,她在岔路口与黄静盈告别,黄纪彦一直送到侯府门前,正要扶她下车,姜云沧抢先过来扶住,向黄纪彦说道:“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黄纪彦没有坚持,笑着向姜知意挥手:“阿姐,我先走了,明天一早过来找你!”
他拍马走了,姜云沧扶着姜知意下了车,一路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曾说,姜知意偶然抬眼,看见他望着远处的灯火,神色郁郁的似乎有许多心事,忍不住问道:“哥,怎么了?”
姜云沧回过神来:“没事。”
姜知意猜想他大约是在想西州,黄纪彦得功归来,必定触动了他许多心绪:“哥,你是不是在想西州?”
“不是。”姜云沧很快否认,“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姜知意问道。
姜云沧顿了下,似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边上林凝下了车,近前挽住姜知意:“云沧别往里头去了,我送你妹妹回房就行。”
姜知意抬眼,看见姜云沧低眉,许久:“好。”
他松了手,果然没再往里面走,月色亮的很,满地都是银白,姜知意走出几步回头,见他依旧站在后面望着她,披着月光,孤零零的一个。
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姜知意回过头:“阿娘,哥哥好像有心事,他是不是想回西州?”
“他要是想回去就好了,”林凝叹口气,“大好的前程,怎么这么想不开。”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姜知意总觉得,他们有事情瞒着她:“阿娘,哥哥为什么不肯回去?”
林凝低着头:“谁知道呢,你们都大了,爹娘的话,也都听不进去了。”
方才那种被瞒着的感觉越发明显,姜知意还行再问,林凝扶着她进了屋:“早些睡吧,今天太晚了,别走了困。”
她言语动作中都是疲惫,姜知意也只得罢了。
这一夜睡得不怎么踏实,姜知意梦见了姜云沧,梦见了黄纪彦,甚至还梦见了她从不曾到过的西州,烽烟黄沙,铺天盖地,她站在山头眺望,看见姜云沧拍马追着风沙,一路往前,进去了巍峨的城门。天亮时最后的梦里,她看见了沈浮,他像昨日见面时那样消瘦苍白,他追赶在她身后,她不曾停,恍惚中他似乎在跟她说话,可她听不清楚,她越走越远,身后突然传来凄厉的一声喊,意意!
这一声似是泣血,姜知意忍不住回头,看见沈浮倒在地上,满身是血,姜知意猛然醒来。
额头上惊出了一层冷汗,心跳快到了极点,姜知意扶着床栏慢慢坐起,外间的轻罗和小善听见了动静连忙进来,看见吓了一跳:“姑娘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心慌得厉害,姜知意定定地坐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接过帕子擦了擦:“没事。”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情却怪异到了极点。和离之后,这是她头一次梦见沈浮,而且又是这样奇怪的梦,就好像,有什么预兆似的。
一念及此,心跳又快起来,姜知意默默地坐了许久,直到听见林凝在外间叫她,这才扶着轻罗,下床洗漱。
许是梦里受了惊吓,直到吃完早饭时,还觉得心神不宁,姜云沧很快发现了:“你脸色有点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姜知意不想说,岔开乐话题,“哥,昨晚上你要跟我说的事情是什么?”
林凝还在,姜云沧看她一眼,欲言又止,门外脚步声急,黄纪彦的笑声响起来:“阿姐!”
细竹帘子一荡,黄纪彦提着个竹筐走了进来,筐子里装的是瓜果,少年脸上是灿烂的笑:“伯母,云哥,我从西州带回来的甜瓜甜枣,给阿姐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