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端王府。
“孽子!”
端王眼睁睁看见永和帝唤来了御前侍卫,全然不顾忌半分情面,就要将他斩杀当场。
森寒的刀身向他劈下来,他猛然睁眼,擦了一把被吓出的冷汗才惊魂甫定地撑起身子来。
梦啊。
他断尾求生的伎俩骗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洞悉一切的永和帝。
那夜他将北翟探子和埋伏魏怀恩的计划向永和帝和盘托出,可是永和帝却把北境边将传来的折子狠狠甩到了他面前。
“朕竟然有你这么个蠢材做儿子,你们南林血脉到底都是下贱,不仅蠢,还畏首畏尾,一个赛一个的瞻前顾后,跳梁小丑都不如。”
端王顶着君王之怒,抖着手捡起折子打开来看,上面的文字让他连最后一点想要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霎时破灭。
北境动乱惹来北翟探子进入梁朝伺机而动的前因后果竟然全都是为了除去北境军中不臣之人,还为了让他与北翟人勾搭,好将所有北翟人一网打尽。
端王脊背一层冷汗,竟不知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底被永和帝授意开了多少后门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永和帝眼中是否还有转圜之机。
“可是……父皇,儿臣确实糊涂,但求您看在儿臣迷途知返的份上,绕过儿臣这一次……”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砸出让人齿酸的撞击声,端王抖如筛糠,想都不敢想自己这一手臭棋犯了永和帝多少忌讳。
“无可救药。”
永和帝厌恶地看着这个连脊背都挺不直的蠢货,那目光宛如在看一个跌跌撞撞飞进室内的扰人苍蝇,杀他都嫌脏手。
“你到底有那一点及得上嘉柔?看看你这样子,连禁军养的狗都比你体面。”
端王磕在地上不动了,殿中没了“砰砰”的磕头声,只有永和帝一句比一句锥心的羞辱。
“蠢便罢了,这么多年朕也看惯了你这个蠢货的百出丑态,但至少你还有点可取之处,动手比嘉柔和怀德干脆多了。
可你现在连那点毒辣都没了,像摊烂rou一样惺惺作态给谁看?魏怀仁,朕放任你到这一步,不是为了让你被阉狗暗算,自乱阵脚,连盘算好的谋划都扔了!”
“您……都知道了?”
端王跪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血ye涌上头颅,不仅额上肿胀,连脑子都突突发疼。
或许是临到绝路,再蠢的脑子也挤出了几分聪明来保命,他忽然醍醐灌顶,听懂了永和帝话里话外的惋惜。
“父皇,您原来是要借我的手去埋伏魏怀恩?”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抬起眼睛,从地上小心翼翼地对上永和帝的视线。
可是他又错了,他看见的不是永和帝的赞许和惊讶,而是更深更浓的厌恶与嫌憎。
“嗤,你还真以为你算个东西了?”
永和帝被他这副蠢样气出了青筋,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动气了,甚至都不想再和地上的蠢货废话,杀了了事,也算清净。
看来魏怀恩的磨刀石指望不上端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竟然也能暗算了魏怀德?
这么多年也就严维光还算够格与怀德怀恩兄妹过招,但是现在,永和帝不觉得朝中谁还能给魏怀恩造成实打实的阻碍。
他不能允许魏怀恩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就这样轻松如探囊取物一般登上储位。
如果他放任这种事发生的话,那他当年还何必让江瑛选择,何必敲碎江家根本就没有的反叛之心?
这天下到底是他的,还是谁的?
他还没死呢!
“起来吧。”
永和帝沉思半晌,在端王几乎已经万念俱灰思量着身后事的时候,开口给了他赦免。
“是,是,谢父皇!”
端王哆哆嗦嗦地跪坐在腿上,发丝都在磕头之时乱了几缕。永和帝看了就堵心,干脆站起身来走到烛火边不再看他。
还得让这个蠢货活着?
永和帝下意识就想否定这个想法,他不信他找不出人了。
可除了他还算有点气候之外,到底还有谁能挫一挫魏怀恩的锐气,最好再把她的羽翼修理成能让他放心的样子呢?
储君,君王一日在位,储君就必须也只能是一个空架子。
他放任谋害魏怀德的端王蹦跶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在他心中也隐隐觉得魏怀德那深得人心的模样碍眼?
但是魏怀恩,明明是应该依赖他这个父皇才能以公主之身坐稳位子的孩子,把所有的事都做得太好。虽然让他觉得满意,却也难掩不快。
如果她大势已成,是毫无疑问的储君人选,那么她和皇子有什么两样?
不都是威胁他皇权的刺?
本以为端王荣王足够让魏怀恩焦头烂额,可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他必须要考虑扶持另一枚棋子,来与魏怀恩分庭抗礼了。
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