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奴家等您。”
花魁娘子最后冲着两兄弟散了一波眼风,终于带了乐师离开。
门才一关上,萧齐还没说什么,魏怀恩就头也不回地立刻跑到墙边偷窥起了隔壁的动静。
赵兴德坐在主位,离魏怀恩极近,也不知道那边是怎么遮掩偷窥的孔洞的,即使魏怀恩连赵兴德同旁边人的耳语声都能听见,那边竟然半点都没发现。
“……你只管放手去做,江家有没有犯过这种事不重要,我家老爷子说了,这是今上要对江家动手,只要我们这般盘算,后面的事自然与我们无关。”
赵兴德果真提到了江府。
听了他这番话的纨绔并没有马上点头,犹疑不定地转了转三角眼:
“但西北军到底扎根多年,我家这么多年不是没想往里面插人捞好处,可是铁板一块根本啃不动,我怕到时候一递折子,都不用江玦江鸿说什么,从西北回来的那帮人就帮着澄清了。”
“贤弟,这就是你太谨慎了。咱们这些人何时真的在意过对错是非?我问你,大理寺和刑部要听谁的指示?”
赵兴德拍了拍三角眼的肩膀,转向众人,直接点破了他们不敢直接答应的顾虑所在。
“不是陆重和……”
一个看上去就已经被酒色掏空的青年刚说了一半,就恍然大悟,明白了赵兴德真正的意思。
赵兴德见众人已经了然,便拱手向上拜了拜。
“咱们都是为了那位,是非曲直本来就是那位说了算。所以诸位兄弟,还有什么顾虑?”
“没了没了……”
“我等自然以赵兄马首是瞻……”
接下来的奉承没必要再听下去,要不是那些纨绔瞻前顾后又贪图利益,让赵兴德不得不把谋划掰碎了喂进他们嘴里,魏怀恩或许根本不会赶上最后这次的合谋。
永和帝的盘算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有没有确凿证据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连十方这种原本在西北军中身居要职的将士都能被策反,何况这世上从不缺唯利是图的人。
只要让江家惹上任何一点官司,就好比那猛虎身上长出了痈疮,自然有闻着血rou腥味的苍蝇牤虫一哄而上。即使是纯然的构陷,都能也能让江家百口莫辩,自顾不暇。
况且信与不信,裁决之权在永和帝手上,陆重和刑部只会按照永和帝的心思做事。
永和帝可以偏颇,但魏怀恩却不能徇私,甚至还要避嫌。
不管是勾结漠南,还是军务有漏,隔壁满满一屋子的世家子都会将矛头对准江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把江家连根拔起,永和帝等的就是一个群起而攻之的时机。
帝王心术,从来不在浅表。
剑锋所指,自有千万人为他开路。
可是这样的心机手段,却要对着忠心耿耿的臣子,一次又一次,先斩了母后的生机,又纵容了哥哥的惨死,即使这剑锋暂时放过了魏怀恩和萧齐,也要刺向她的靠山。
“……不是杀你,就是江家。我以为我赢了,却原来一直都没破开他给我的生死局。”
魏怀恩看向同样听见一切的萧齐,苦笑了一声。
“我觉得,你之前的提议不错。回去之后,我便给舅舅去信,让他提前安排好边境百姓,等朝图一死,漠南动兵戈,便是我父皇也必须放江家回西北。”
但萧齐却更加坚定了对永和帝动手的念头。祸患不除,便是悬剑于睡榻,总有一日会避无可避。
“然后呢?”
他问魏怀恩。
“西北军骁勇,战火总有结束的一天。那之后呢?今上还会动手,不是对江家,就是对我。怀恩,其实……能陪在你身边这些时日,已经是我此生都不敢奢求的恩赐……”
不是他要为了江家牺牲,而是想听魏怀恩在永和帝,在江家,在他之间,最挂心的是谁。
她不是说过,要永和帝为了先皇后偿命吗?难道登上储位之后就不敢动杀心了吗?
怀恩,别让我失望。
“你让我想想,西北若是乱起来,总要拖上几年,到时候我一定能想出万全的法子保下你们,我……”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真到了要下定决心的时候,却好似有千万条锁链缠在了魏怀恩心上,怎么都说不出那句话。
“你怕了吗?”
萧齐把她脸上碍事的胡须撕掉,无悲无喜地低头看着她。
“若是我帮你去做,你会阻止我吗?”
该怎么说呢。
萧齐突然开始觉得,他的怀恩有时也会虚伪得可笑。
皇位她不想要吗?家人她不想要吗?她这副琉璃心肠,怎会看不出要保住,要得到这一切,真正的阻碍是谁?
什么都想要,却什么恶都不愿意作。她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身边总有他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把污浊解决在她的目光之外,所以如今连真正的想法都不愿说出口,等着他领悟?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