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的女儿——女儿们——在汐斯塔的第一天,就这么安静地结束了。相安无事的几个人用过晚饭,在这栋海边度假宅邸里与歌蕾蒂娅一起看了一会儿书,一股困意便席卷而来。我便向同样没有做什么却也疲态尽显的三位深海猎人道了晚安,匆匆在宅邸一楼的公共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回到了这栋宅邸里属于我的房间,便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很快,我在疲劳的包裹中沉沉地睡去,枕着不断鸣响的金铁之声,枕着恐惧、挣扎与希望。但慢慢在紧闭的双眼前出现的梦境碎片,却注定不会安定。罗德岛被击坠了,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只剩下我,还有那个看起来轻飘飘的东西。而哪怕我躲到废墟里去,它也不走,只是在舰船的残骸处四处张望。之后它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声不吭,我问它话,它也不回答。睡觉的时候,假如算吧,它胸膛起伏,却没有呼吸。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睡了。我怀疑它不需要,这么做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像我。我在考虑。杀死它,算不算报仇。但不是。害死她们俩的甚至都不是它这个个体。它除了相貌能有多少和我认识的那人相同?鬼知道。我不知道我力气够不够握住它的脖子,狠狠地掐下去。它的脖子软不软的?死了以后会不会像我们的尸体一样硬邦邦?要是它不用肺部呼吸,我一时半会都想不出怎么用手头的工具让它窒息。直到它开口我才后悔。它还不如不说话。我很孤独。我很想她们。我恨它,我应当恨它,我绝对不可以靠向它。不。不管它再怎么像我认识的人……肯定不。又要下雨了。能喝的水又要变少。我宁可以现在这个样子死去。可是……它是不是在哼什么。听不懂。好悲哀的歌。我的心已经遭到了腐蚀。过去的我,从末想到过这样的末来。一切宣告终结。「该死」就像是根本不会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情一样,我被这样的噩梦一下子惊醒,梦境中出现过的那叫不出名字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我的大脑感到阵阵生痛。在一股莫名其妙的催动下,我匆匆披上了衣服,有些慌乱地从挂在衣架上的那身黑色衣服的兜里取出一包香烟,用源石技艺将其点燃。直到眼前腾起那熟悉的黑色火焰,直到熟悉的烟味浸满了鼻腔,直到麻醉理智与神经的感觉让我缓缓安静下来,我才有些自嘲地翘起了嘴角,看着眼前烟雾缭绕的黑暗,苦涩地笑了笑。是个梦,却又是无比真实的梦,就像是自己将要面对的末来那样。此时的汐斯塔已经深深地进入了夜生活后的安眠。远处城内的灯光依旧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而海边的度假宅邸则坐落在一片安宁的沙滩边。慢慢地从被空调吹得凉爽的卧室中走出,在紧锁的大门后,深海猎人们大概也早已入睡,耳边只剩下有节奏地起伏着的海涛声。轻声叹息了一下,我在自己房间配备的卫生间稍微清洗一下面庞,然后便想着在海边稍微四处走走来让自己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该死……该死!」殊不知,我却在走到一楼公共卫生间门口那个瞬间,将那名冷酷的深海猎人的身影映入了眼帘。背对着门口的她,正用手摩挲着镜子中自己的面庞。我将视线看向镜子,在深蓝色的帽子下,她留着一头被束成长辫的白色长发,几乎可以说是苍白色的肌肤轻薄得仿佛一点击破的薄纸。五官精巧而优美,彷如埋藏在深海的宝藏,此时却呈现出一副有些扭曲的面容。在浓密的一字眉下,镜中那酒红色的眼瞳透露出几分不甘,却又似乎充满了妖艳。再稍稍将视线往下,看到的则是她那一身深蓝色的战衣,长长的披风飘散于身后,却掩盖不了她高挑而窈窕的体姿,紧身的衣装反而更加描绘出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随后,那一身衣装被白色的衬衣所收束,紧接着便是紧绷的大腿,只是她又仿佛担心窥视的目光将其全部收之眼底似的,那片白皙很快又被黑色的长袜与短靴所包裹,徒留下修长的形状。然而仔细看看,我却在镜中看到,她的脖颈上,已经隐隐生出了一小块类似鱼类的鳞片。那副样子,让我忍不住想到了海嗣——我们一齐杀死过的海嗣。「看看你,最后还不是变成个丑八怪」那对着镜子自暴自弃的话语,将稍稍愣住了神的我唤回了现实,「你真该死在海沟里。这就是你想要的?你真该和其他人一起死在那里。你现在在这儿躲着,连呼吸都小心的很,连歌声都不敢让它们听见。在一栋内海边度假宅邸的卫生间里抱怨自己的遭遇……在这等着自己变成又一只畜生。看看,这就是你」「……歌蕾蒂娅」有些看不下去的我,轻声地呼唤了她。而似乎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我已经出现在洗手间的门口,歌蕾蒂娅那有些扭曲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冰冷的样子。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用酒红色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镜中映照出的我的影像许久,她才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慢慢走上前来:「迪蒙博士,你看到了?」为了缓解这有些尴尬的气氛,我苦涩地笑了一下:「打扰到你实在是抱歉,可惜我实在是难以入眠……做了个噩梦,一个不太想回忆起来的噩梦……」「……无所谓了,因为我也一样」歌蕾蒂娅拧开水龙头,用手中的一捧清水对着镜子洗了洗脸。我将身体靠在门边上,佯装轻松地向她搭话:「在想深海的事情么?」「凯尔希鼓励我向你们求援,对此我仍然心存怀疑。与阿戈尔人相比,你们的科技水平可以说是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