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水果店新上了山竹,拿碎冰保着鲜,林汐挑了十几个交给店员称重,转身去挑荔枝,挑完后又买了半个西瓜。店员报了价格,跟在她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许熠主动掏出手机付了钱,林汐退出手中的扫码页面,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店员端来一盘果切要收银贴上价格码,大家忙忙碌碌中并没有人认出戴着黑色鸭舌帽和海绵口罩的许熠。许熠从店员手中接过水果,说了一声谢谢,和林汐出了店门。电梯独成一处密闭空间,只他们二人,他突然伸手从她身后抱住她叫了一声:“林汐……”
“恩?”林汐浑身一震,声音故作平静。他们两个人这么些年,对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怎么会看不懂。
许熠没有再说话,电梯到了,他放她输入密码开了门。
林汐点了披萨外卖,到房间收拾东西:脏衣服丢进洗衣篮,洗漱旅行装放回橱柜,小女孩送的那张画拿了一个大信封装起来塞进书橱顶层。书架上有她和许熠的合照,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迪士尼城堡下她拿着冰激凌,同她一样穿着情侣装的他笑着亲在她的脸颊。
少年不识愁滋味,听雨歌楼下,红烛昏罗帐。年轻时谈恋爱真是勇气可嘉无知无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喜欢就是喜欢。
许熠去厨房把水果洗了,榨了两杯西瓜汁放到茶几上,坐回沙发把屏幕调成了电影页面,选了王家卫的十年一剑。
《一代宗师》的最初版本,脉络最不清晰,却是林汐最喜欢的一版。
林汐从房间出来时电影刚刚开播,她在许熠身边坐下,许熠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据说宗师是叁个人,一个开了医馆,一个教授学生,一个开了理发店。有一个人虽武功尚可但称不上宗师二字,有一些人在各自门派还算出名在中国功夫中却是不值一提,有一群人在功夫这一横一竖中苦苦挣扎,有一半人成了面子剩下的一半成了里子。
外卖送了来,榴莲披萨搭配芝士,在菠萝rou的中和下味道香而不腻,她特意要了摩卡饼边,配上西瓜汁好不惬意。奥尔良烤翅的味道差强人意,她拿了一个翅中慢慢的啃,有种想买鸡翅自己腌了用烤箱烤了吃的念头。自己一旦做成功某种美食后,便觉得谁别人做的都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张震饰演的一线天在雨夜打斗,一招一式冷酷而不留余地。这一版只有暗示,并未明说宫二的未婚夫就是他。章子怡去退婚时,镜头只给了男人一个背影,没有消息便是消息,那个人的脸始终未出现过,倒是给了观众遐想空间。林汐喜欢张震与章子怡在火车上依偎假寐的那一幕,金童玉女,那般登对。日本兵走后,章子怡迅速坐回对面,大衣留在张震的身上。张震滴血的手在大衣上紧紧一抓。
他一直喜欢着她,她是他的门当户对,是他的魂牵梦绕,是他藏着轻易不让人知晓的胸口朱砂痣心上白月光。她肃净着一张脸,尖尖的下巴,头发始终梳的很低、很顺、很贴。在金楼宴请叶问,身后一众锦绣旗袍,独她衣着淡雅,于是,身后的那一干人,便都成为了陪衬。宫家六十四手的最后一代传人,性子炽烈决绝,见了自己,见了天地,却未见众生。林汐觉得大概自己觉悟太低,在她的认知里,见到众生的是佛,我等凡人做人足够。
章子怡喜欢上了别人,她对梁朝伟说,我在最好的时候碰到你,是我的运气。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叶先生,说句心里话,我心里有过你,我把这话告诉你也没什么,喜欢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许熠剥了荔枝喂入她口中,投一颗她吃一颗。林汐依偎在许熠怀里,直至电影结束,才低低叹了口气:“可惜,叶问遇上了最好年纪的宫二,宫二却没有遇上最好时间的叶问。”
这不过就是一段罗曼蒂克消亡史,他从一开始就不否认自己的目的性,四十岁前从未受生计所迫过,这个男人温文尔雅出手果断又风度翩翩懂得求全,她没见过这样的,喜欢上不稀奇。如果他再年轻些,她也未必能看上他;如果她的年纪再大些,她也未必会这样陷进去。
鸿雁传书互通信件,因战争未能得见,做的大衣拿去典当只留一个扣子做怀想。她年少时学过唱戏,曾幻想着如果可以,她在台上唱,他在台下听,可惜说给他听时,他情愿破碎掉她的希望。他笑起来还是谦谦温和,告诉她,我们是一段缘。
我呸,谁要你一段缘。林汐腹诽,把杯中的西瓜汁饮尽。
叶问终生再未踏入佛山,也没什么理由再来了。
许熠拿shi巾给林汐擦了手又擦了自己的,把电影切换成有线电视,地方台在重播当天的文娱新闻,他剥了一颗山竹递给她:“怎么不见你戴戒指了?”
拿着山竹的五指修长,仿佛就是为了弹钢琴和音乐创作而生的,手控粉丝们乐此不疲的截下一张张许熠的手部特写,近期照片全都戴上了戒指。左手中指一枚指环,如此低调含蓄而又光明正大的向人们宣告着他的恋情,从未摘下过,无论是出席什么场合。
相同的问题隋扬也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