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外面摆膳了。”帘子掀开一线,善时探进身来小声道。
兰宜应声,站起身来。孟医正的医嘱里有少食多餐,她半日顾着想事,善时送上的点心都没动,这会儿正觉得饿了。
走到帘边,她脚步一顿。
厅堂的紫檀八仙桌旁,沂王正坐在那里,不知他几时到的,也不知他听见了多少,两处空间虽然不小,但只垂一道竹帘,隔不了什么音。
兰宜一语不发,慢吞吞随便行了个礼。
听见就听见。
翠翠说得没错,她没生气,不代表没脾气。
她脾气其实很大,不然前世不会把自己憋闷死了。
沂王目视着她。
她穿着青碧色的衣裙,从杨家带出来的东西都已经烧了,她现在的吃穿用度,无一不出自王府,只除了她本身。
快两个月了,王府的优渥生活没有养平她一点棱角,说了她一句,扭头她就想和离。名是兰宜二字,柔顺淡雅,人立在那里,却如一竿青竹,清异幽冷,宁折不弯。
主子之间的沉默让侍女们几乎想要避出厅堂去。
半日没碰面就算了,碰了面还这样,怎么了局。
快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沂王目光深沉,启唇教训:“不要跟丫头们胡言乱语。”
作者有话说:
不会虐了,我女主不会在男主手里吃苦头,王爷就这么大出息了。
第29章
弗瑕院的气氛有所好转。但没有完全好转。
——夫人的性子太冷了。
这是下人们私下的共识。王爷那话就是将前事带过的意思了, 夫人却不接茬,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的, 也不会放软身姿, 晚上仍与王爷分室而居。
虽说是身子不好,王爷体谅,夫人也该主动亲近些才是。
话说回来, 王爷也有点矜傲, 费了好大心思将人纳回来,住在一个院子里了,中间只隔了两堵墙,偏耐得住性子,每天孤枕独眠——
“都闭嘴,主子的事也敢议论。”
见素路过, 将两个说小话的丫头敲打得连忙讨饶, 抱头散开。
见素没再追究,小丫头磨两句牙不算什么事, 她也想开了,从前先王妃在时,与王爷之间也差不多这般, 先王妃郁郁早亡, 与深宅寂寞多少有点关联, 如今夫人不以王爷恩宠为念,以夫人本就孱弱的身子来说,倒不见得是坏事了。
兰宜心里一切如常, 她对那男童生出恻隐, 求了情, 但未果, 也就罢了,她自身的祸福尚且难料,哪里又能管得了别人。
她只是还有点琢磨着,不知那孩子想告诉她什么,他第一次在母亲的提示下跪的是见素,大约因为彭晚英从前与见素有些交情,第二次明确求救的就是她了,这次是他自己的想法——从彭晚英后续的惊恐来看,她应该绝没有交待儿子那样做,奇怪的问题就出现了,那孩子为什么擅作主张,觉得可以向她求救呢。
他不是胡乱喊出那句话的。
他先求救,然后说了要告诉她——是什么不知道,但语序显示,这像是一个交换。
他想告诉她一件事,一个秘密,用这个秘密来换取她的帮助。
兰宜确定自己没有多想,因为后续窦太监的反应证实了这一家三口的身上真有秘密。
并且,那孩子求救的人选还是挑选过的,张怀在前殿将他嘴里的布团扯出来时,他有机会说话,但他一声也没有吭。
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张怀的身份,“护卫”这个头衔听上去官职不高;也许是他觉得他的秘密对张怀没用,这也就是说,他认为这个秘密对兰宜有用,才可以跟她达成交换。
这是一个聪慧又天真的孩童,聪慧在他能独立思考,作出判断,天真在他觉得她可以救他们。
兰宜昨天半日长考,想出的就是这么多,见素以为她怄气或是受了打击,她是真没那个空闲。
可惜所知实在有限,她不想连累见素一起被关到地牢去,暂时就只有任由那个最重要的或许对她有用的秘密继续掩藏着了。
新的一天,兰宜又要预备出门。
她仍然没有什么非出门不可的事,只是昨日这个权利没行使出去,令她觉得今天非得再试一次不可。
沂王清早出去给张太监送行,之后没再回来,兰宜连请示也不用了,只管安排下去。
车驾都备好了,府前一层层传话进来:“杨家来人求见夫人。”
兰宜疑心自己听错:“……谁家?”
要是陆家还说得过去,陆老爷如果听到她变成沂王府夫人的消息,多半就要大度地和她“冰释前嫌”。
但杨家的话,现在只怕提到她的名字对杨文煦都是一种侮辱,谁敢走来触他的霉头。
传话的丫头口齿清楚:“是杨家的一个丫头,自称叫秋月,说夫人认得她。”
原是周姨nainai身边的人。
那倒又合理了,只不知道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