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水壶“咕噜咕噜”。
老头说话抑扬顿挫,竟听出了几分信服感。
“又查了三年,我就不收一个铜板子儿了,甚至觉得这是个公益,此后再三年,彻底折服喽!我,是个虫,人生完蛋了,但我这虫,担着拯救他人人生的大任啊,警察队长,我找到我活着的意义了!”
老头洗茶,冲茶,倒茶。
殷天正好渴了,一仰而尽,一入喉,瞠目着脱口而出,“金瓜贡茶!你还真是没少挣!”
老头哈哈大笑,“您是道上的人,通透。”
郭锡枰好奇地呷一嘴,他喝不出个所以然,撇嘴,“刘秉如最后一次找你是什么时候——”
“——等会等会,谁?”
“刘秉如。”
“刘秉如?”
“不是你把夏谷的信息告诉她的吗?”
“她不是我雇主,她丈夫闫栋才是,他在儿子出事的第二年,2000年8月8日雇的我。”
“那正好,”殷天指关节扣了扣桌,感谢老头的二次斟茶,“说说闫栋吧,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淮扬分局的审讯已经成了僵局。
他们只能在旁支中摸索线索。
自承认杀死保安后,刘秉如进入了隔岸观火的模式。
不再松口议论或是闲谈,即便开口,也只是提供可有可无的信息,鬼打墙一般带着警员在原地遛弯。
2009年成了个死xue。
无论是按着当年拐卖的事件顺序,还是跳脱出时间概念,逮一个杀一个,他们都无法定位出2009年死者的蛛丝马迹。
刘秉如的冻疮烂了,愈合,再烂,再愈合,形成一个又一个无穷无尽地闭环。
刘秀瑛和丁一远知道她在拖延时间,这一举动说明着闫栋势必在暗处实施着犯罪活动。
丁一远抓着闫栋不放,他审讯的气质跟旁人不一样,绵里藏针,是套话的高手。
刘秉如徜徉人事总监多年,亦是太极行家。
你来我往,无为至上,竟打了个平手。
这便令结果遥遥无期。
连预审之王的老罗也束手无策,“我咋觉得这问话跟跑马一样,她在遛我。”
刘秉如怡然自得地哼着摇篮曲,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她笑了,嘴越咧越大,双眼越眯越幽微,鼻子越耸越长,像个荒村里的鹰钩老妇,“嘎嘎嘎嘎”地乐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我要在阳光普照中认罪
“有事没事事务所”的老头面对着拿搜查令的郭锡枰、殷天、侯琢和康子时, 拍着大腿直嚷,“何必呢,何必呢!你得给人家活路吧!”
山海一样厚重的资料满天飞。
四人来之前相互通了气, 装腔作势地把事务所搅得风卷云涌。
老头一会摁着候琢拿起的资料, 一会扯着殷天手里的cd。
转悠得焦头烂额。
“你真以为自己是个斗士。” 郭锡枰捻着数据单。
“明明预判了他们的行为, ”康子把底下的纸箱翻出来,呛出几个喷嚏, “知道被你查出来的人会有生命危险。”
殷天好整以暇地举了举录音笔, “还装一清二白!你自己说说,情形恶不恶劣, 你这得蹲大牢啊!”
老头把帽子一薅扔地上, 攥着烟斗怒视,“话不可以乱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我就一平头百姓,更没让他们杀人,怎么, 抓不到人拿我充数啊!”
四人一听,颇为遗憾。
将这遗憾换成了动力, 铆劲儿打扫。
如火如荼, 热气腾腾。
角落一母耗子带着四个小耗子被地动山摇惊得挪窝,灰溜溜往外蹿。
老头终于忍无可忍,“我说我说!要不怎么这家人这么戳我心窝子呢, 哎呀我说!你别翻我东西了!我有洁癖!”
殷天一听这话乐了, 看看脏污的老头, 又看看郭锡枰, “洁癖?郭大爷, 我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他在骂您。”
“诶诶诶咋还挑拨离间, 我什么都没所指。好了我的几位祖宗!”老头双手合十,躬身求饶,“刘秉如,刘秉如她厉害,她是个狠角色。她丈夫闫栋找的是我,她老婆,刘秉如,也找了家侦探所,找的是我对家,陈娘子!”
老头唉声叹气,窝进秃皮的老板椅上,“我跟她斗了几十年,就为了争第一。这夫妻俩就是故意的,合谋,为了找到真相逼着我俩较劲儿,您猜怎么着,还真如了他们的愿,我找一点,她找一点,这么一拼,不就齐全了嘛。”
“陈娘子?既然斗了几十年,知根知底吧。说说联系方式和地址吧。”
“咋找,大洋彼岸呢,她去找她女儿了,她女儿在英国康沃尔开了家古董店,她帮着过去打理了,不回来了。”老头垂下脑袋,最后的四个字满是落寞。
殷天机敏地抬眉,“你俩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