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诏年默默走开,去打饭。
过了会儿,陆爸爸和孟柔端着餐盒到她后边排队,他们还在讨论那个话题,孟柔说:“其实我也不是多想谈。”
陆爸爸说:“你们还小,不急。”
孟柔说:“叔叔你真好,不像我妈,一天给我介绍这个那个的,还都是二十□□的老男人。”
陆诏年插话:“律师,美国藤校的。”
陆爸爸不懂具体指什么,感觉蛮有含金量,笑说:“那很好呀。”
“那我让妈妈介绍给陆诏年啦?”孟柔说。
“小年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哦。”
“那如果小年耍朋友了,叔叔希望是什么样的?”
陆诏年简直一头问号,想说点什么,可被爸爸塞过来的一碗粗粮堵住了话。陆诏年迅速把碗放回去,陆爸爸又塞了过来:“吃点这些好。”
“我不爱吃……”
“你好挑食。”孟柔趁机怼陆诏年。
“我们小年啥都好,就这一点。”打好饭,陆爸爸领她们落座。
陆诏年懒散地替爸爸把话说了:“是,是,我上辈子大小姐,吃不惯。”
“你妈妈和我小时候就吃这些,那个年代,灾荒年生没吃的。喂养的鸡下几个鸡蛋,几姊妹都要抢着吃。”
那是七十年代,陆诏年听父辈说过许多次。
“叔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孟柔说。
“什么问题?哦,”陆爸爸憨笑挠头,“我觉得哈,别的都不重要,一个人首先要健康,再就是对小年好。”
孟柔有些失望,“就这样?怎么算好?”
“帮小年吃她不喜欢吃的,还会做小年喜欢吃的。”
陆诏年抿了抿唇,偷偷笑了。
*
陆爸爸今天值晚班,吃过饭就催促陆诏年和孟柔自己去玩。孟柔晚上有局,陆诏年独自搭轨道交通回了家。
山城地处四川盆地东部,地势复杂,因而轨道交通根据不同路线分别采用地铁与单轨,但由于一开始建设轨道交通时,官方推行的是“轻轨”,人们习惯把轨道交通统称为轻轨。
陆诏年最熟悉的是一号线,这条线可以从重庆曾经的商业中心解放碑到家,再从家到学校所在的沙区。
到七星岗站,陆诏年步行回家。坡道旁,老居民楼鳞次栉比,一楼小店有散发冷清白炽灯光,有的将二手烟雾关在贴花纸的玻璃门里,却教麻将哗哗声飘逸而出。
昏黄路灯拖长陆诏年的影子,直到消失。
老火锅门前的行道,一个推车斜摆在那儿,紫色的驱蚊灯照亮缤纷的水果。
陆诏年在摊前顿足,轻声说:“妈妈。”
打盹的胖女人抬起头,一下笑了:“小年回来了。”
“妈妈,”陆诏年把保温壶递到女人手上,握了握那手指。妈妈的手圆润而温暖,抚平她的不安。
“怎么了?”
“没什么。”
“你舅舅来过了。”
陆诏年蹙眉:“他来干什么?”
“回屋说吧。”
陆妈妈老家在南山上的一个村落,附近有座空军坟。年轻时进城做水果买卖,担扁担过马路,出了车祸。肇事者是陆爸爸。
陆诏年的舅舅那会儿还在念书,后来靠陆爸爸帮衬,做起了车行生意,日子过得尚可。
陆诏年升学时,陆妈妈跟自家亲兄弟借钱,他却称拿不出钱来。陆妈妈下跪,陆诏年的舅妈害讥讽说“演给街坊看,要我们当坏人”。
两家关系僵持了好几年,再后来,陆爸爸得了脊椎病,不能再跑车了。舅舅给陆爸爸介绍了机场安保的工作。
逢年过节,舅舅总要提及对他们家的好,仿佛天大的恩情。
陆诏年不太喜欢这样的舅舅,可到底是舅舅。
*
陆诏年帮妈妈收拾了水果摊,回到家。
陆妈妈从茶几上找到一张名片,“上回跟你舅舅提了一句……本来说给你找个七八月的车队,这个车队临时差人,工钱给的有点高。”
陆诏年为了争取保研,要参加各种考试、竞赛还有夏令营,奖学金帮补家里生活,完全不够用。陆诏年想在这个暑假找份工,没想到妈妈和舅舅说了。
陆诏年高中毕业学车的时候就说是为了有朝一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考了驾照后,但凡能摸到方向盘,几乎都是在帮舅舅的车行做事。舅舅还美其名曰,给她练车的机会。
有爸爸指导,陆诏年车开的不错。帮车队开车,也参与了他们的不少户外活动。但由于时间有限,多短途活动。
“时间太紧了,我不好请假。”陆诏年想也不想,回绝了。
陆妈妈说:“没事呀,学校辅导员那边,妈妈去说。”
陆诏年思忖问:“这肥差,舅舅肯让我接?”
“他说你这么大了,都没去旅游过,马上大三,都要二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