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挺满意的,不打算和任何人换。”
门外的长发姑娘露出失笑的表情。
“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的周围吧,真正有问题的,又何止我一个呢?”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你的母亲。你身边还有别人吗?”
“妈妈?可你根本不认识她……”
“这可难说。忘记我们俩曾经认识了吗?”林小姐回答道,“你之所以会像刚才那样质问我,就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吧?”
“……”
竺清月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她是我的母亲。我听不懂你说的话的意思。在我看来,你只是在无端污蔑而已。”
“你想要证据?我可以给你。”
林小姐出了声口哨。
“你的妈妈不是让你质问我,能不能踏入这个家吗?那你可以反过来替我质问她一句:你能离开这个家,哪怕是坐在轮椅上或是被人抬出来……走出这扇门半步吗?”
“她……她现在……”
“别骗我。或者说,最起码不要骗自己。”
门外的女孩突然将脸贴在了玻璃上,她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看起来相当可怕。
“——你心底清楚,她早就已经能出门了,不是吗?”
※
“……不行……”
听到竺清月的请求,床上的女人用沙哑的嗓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下不了床。听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奇怪女人的说法,你就想要抛弃我……要害死我吗?”
才不是啦,又不是以后就逼迫你一定要出门了,稍微验证一下,让那个邻居再没话讲……这不就好了吗?
竺清月知道自己的提议对于一个重病在床的虚弱女人来说是在强人所难——但前提是,对方真的是。
……是的,林小姐的到来绝非什么都没有改变。
习以为常的世界被打破,一直以来视而不见的事情,如今却逼迫她不得不加以正视:
她的妈妈,真的很奇怪。
她的生活,真的很诡异。
这个自己从几年前开始就再没走出去过的家,真的很异常。
当然,这并不代表指出这点的邻居小姐就一定是可信的,说不定她是在污蔑妈妈,又或者其实是另一个居心叵测的家伙……
竺清月听说过一个恐怖故事。
有一年,某个大学登山社去登山,其中有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在一起。
当他们到山环准备攻峰时,天气突然转坏了,但是他们还是要执意地上山去,于是就留下那个女的看营地。可过了三天都没有看见他们回来。那个女的有点担心了,心想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吧?
等呀等呀,一直等到第七天,终于大家回来了,可是唯独她的男友没有回来。大家告诉她,在登峰的第一天,她的男友就不幸死了。他们赶在头七回来,想要祭奠他。
可是,登到了快十二点时,突然她的男友出现了,还浑身是血,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跑。他女朋友吓得哇哇大叫,极力挣扎,这时她男友告诉她——
在登峰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山难!全部的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
——假如她是那个女人的话,应该相信谁呢?
如今的竺清月,便觉得自己陷入到了这种两难的困境当中。
“不能寄希望于情感,既然我连相依为命的母亲都开始怀疑了,这世上就没有不值得怀疑的事情,我只能依靠我自己。”
竺清月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说不定,连我生活着的整个世界,都有可能是假的。”
独自一人坐在卧室中,她在日记本里列出了一条条可疑的事项,以及需要去做的事情,最后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想要得出真相,就只能加深认知了。”
少女那颗因为长时间懒得思考而变得迟钝的脑袋瓜,终于开始运转起来。
“因为林小姐浑身都是疑点,所以我觉得反而可以放一放。倒是妈妈……我跟她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一直当作没看见的东西,未免太多了吧?”
“首先……呃,首先是最重要的问题。”
竺清月手里转着的笔尖突然停了下来,在日记本上渐染开一滩墨水痕迹。
“我爹呢?”
是啊,这世界上的人不可能有娘没爹。不管是夫妻离婚了还是早年去世了,她总该有个印象吧?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
昏暗的灯光下,呆在厨房间里的老妈正一边碎碎叨叨地自言自语,一边站在洗菜台前切菜。
她面容呆滞地手起刀落,切在砧板上的却是一团模湖的血rou。那是人的内脏和肢体。
而摆在手边的,则是一颗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