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放学回到家,奇怪的是,家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打开门时整间屋子都黑漆漆的。
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询问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等到充了一些电量以后开机,才看见原来哥哥跟妈妈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
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回拨过去时哥哥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你的电话终于通了。你现在到家了?』
「嗯,刚到。你们怎么都不在家?」
『你现在自己搭计程车过来盛心医院。』他说完这句话后顿了好一阵子,似乎是走到其它地方才又接着说:『叔叔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
「蛤?」我有听清楚,却还是忍不住惊叹一声。
『快点过来吧,你等等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再下去接你。』
「……好。」
掛掉电话后我先叫了计程车,在等待的这段期间一直反覆思索着哥哥那句话的意思。
──叔叔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
回想起他之前摀着嘴咳嗽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上车之后我的脑袋都是一片空白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抵达医院,一直到在病房里看到其他人才回过神来。
宇琛哥坐在病床旁边,脸色凝重,除了Yin沉,我找不到其它形容词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十几年来第一次。
左胸口的地方好似被掐住,闷闷的。
我移向病床旁边的脚步有些迟缓,魏叔叔的脸上戴着只有在电视剧上才看过的氧气罩,眼前的人憔悴到我好像不认识了。
宇琛哥抬头,我蹙着眉望向他的双眼。
──这就是他哀伤时的神情吗?
跟平常没有两样的透澈眼眸,却流露出不用用言语就能感受到的悲痛情绪。
「……宇琛哥。」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才发现声音颤抖。原来早就已经泛泪了。
他僵硬地朝我递了一个微笑,却只坚持了一秒,「别哭。」
都这样了,他还是先安慰我。
宇琛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手搭在魏叔叔的肩上,照着平常的口吻唤着魏叔叔:「老头,小夕来了,你不是说想看她吗。」
我硬生生把自己那股即将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尝试了几次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奇怪,却怎么样也提不起一个自然的角度,最后只好面无表情的转向病床上的人。
「魏叔叔。」
老人家缓缓睁开眼,连睁眼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如此艰难。他先是看着宇琛哥,才将头转向我这里。
「小夕啊……」魏叔叔的声音沙哑又微弱,整个人比上一次见到他时更加憔悴了。
我半蹲身子靠近他,让他更方便看清楚我的脸,「对,我是。」
盖在被子底下的手吃力地伸了出来,我看着它半举在空中连忙用双手握住,掌中的每一寸肌肤都真切地感受到歷经沧桑的皱褶,以及轻微的颤抖。
「好……孩子。」魏叔叔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在氧气罩上形成一层薄雾,却又马上消失不见。
看着他,我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明明之前可以很快的就想到话题的。
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一个在生命之中很重要的人,却在某一天用着不同往常的状态去告诉自己他即将要离开,没有激昂也没有悲伤,一切就是这么的平静又猝然。
网上有相传这样一段话:
当你初降人世,旁人都因你的到来欣喜欢笑,只有你哇哇啼哭;当你走完一生抵达终点之时,旁人都因你的离去悲伤哭泣,只有你带着笑意。
这算是一件好事吗?我不知道。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的吧。
我用力地嚥了口口水,微张双唇又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才说:「对不起魏叔叔,我不知道能再说什么了。」
被我握在掌心的手轻轻地动了两下,应该是想安慰我。
「没事,如果……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魏叔叔这一番话让我想起他曾经说过的:『就算灵魂真的可以轮回转世,每一次也都是独一无二,不可能复製出一模一样的。永远都要记得,要活成自己的样子,不要活成别人的傀儡,不是为自己活的人生没有意义。想做什么、说什么,就去遵从。』
魏叔叔还表示,生活本就很难,没有谁不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在意外界因素而放弃最原始的信念。
而那所谓的信念,也不过就是做自己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这是那个时候因为学校的事情跟妈妈吵架时,魏叔叔跟我说的。
虽然说用魁儡这个词对母女这个身分来说可能超过了一点,但即便是血缘亲近的人,也不能想要掌控他人的人生。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眼泪早就已经控制不住了。我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合时宜,但是我真的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