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芝睡了一夜,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醒了,不见月莹和高姨,只好顺着楼梯去后厨找了点吃的。回来后看了会儿书,坐了会儿小姐椅,到十点过的时候却又困了,眯了一小会儿,是被高姨叫醒的。
“月莹呢?“江从芝睡眼惺忪地问道。
高姨哼了一声道:“去找姆妈去了,说是想和清倌儿们一起上学。”高姨随着江从芝来到梳妆台前,边拿起梳子边不屑道:“也就昨儿陪了个客人,今儿还真当自己是个姐儿了。”
江从芝笑了笑,这月莹做事目的性太强,着实有些不讨喜。高姨又是堂子的老人,向来最讨厌不守规矩的。江从芝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说道:“劳烦高姨帮我推个波浪纹吧。”
“好哩。”高姨拿出发胶,娴熟地把她头发挽在手上。
江从芝见她心情不大好,笑着说道:“高姨何必和月莹置气?索性她做了清倌人,也不用伺候我,省得在你我面前走动。”
高姨应了一声,又叹一口气说宝熙不争气:“要不是宝熙丫头耳根子软,听了别的挑唆,也没有如今这些事。”
江从芝捂着嘴笑,高姨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对宝熙严得很,如今还不是一口一个丫头的叫着。“我昨日去看了她,应该不出几天就能回来了。我一会儿去找妈妈说说,要人去。”
高姨哎了一声,显然也是打心眼里盼着宝熙回来的。二人闲聊着天,并未注意到虚掩的门外月莹的身影。
江从芝换好了衣裳便下楼去找李知音,谁料还没说两句,就看见唐俊生一瘸一拐地过来找她了。
李知音只好先应下宝熙的事,朝唐俊生迎了上去:“哎哟唐主管来啦?腿可好些了?来找芝姐儿的吧?”
男人穿着灰色的宽松衬衫,扎在浅色的西裤里,配上俊逸的脸格外引人注意。唐俊生拄着拐,笑着点头道:“对,好多了。”
李知音上前扶住他的另一只手臂道:“那就好那就好,从芝刚从楼上下来,真真儿巧了么不是!”随后瞪了一眼在那杵着的江从芝道:“还不快来搭把手?”
因为那晚白玉的事,江从芝本来没想好声好气与他讲话,但李知音看着,再加上男人腿又是因为她伤了,无奈上前接过他的手,别扭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唐俊生也不在意,笑着说道:“我怕间隔时间久了,被你误会。”随后朝她耳后贴了贴说道:“离婚的文书照常走。”
江从芝转过脸想了想问道:“白兆东被困在龙州,你要去救?”
唐俊生眼里喜色一闪,她既然知道这件事情,那就说明还是关心着的。他摇摇头道:“我怎么去?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粤军那边多少留他一命。”
两人正说着话,打侧边就来了一行人,为首的那人四十来岁,生得肥头大耳,枭唇露齿,一手盘着核桃,正是公共租界内以爱玩女人出了名的杜三爷。那杜三爷一见江从芝就上前来道:“小柳娘?”女人闻声转头,好一个芙蓉输面柳输腰。杜三爷笑了笑,轻咳一声道:“上次来就没见小柳娘的名牌,这次来见了人,那我就开个你的盘子。”
听到这话的李知音和江从芝脸色具是一变,谁不知道这杜三爷是出了名了浑主?
江从芝讪笑一声,立马走到唐俊生身边挽住他的手臂道:“不巧了,刚刚唐少爷点了我的茶围。”
杜三爷脸色一黑,一旁一个瘦瘦高高的跟班倒是跳了出来指着江从芝骂道:“我们家三爷给你脸你还拽上了!”
李知音朝后招了招手,立刻跑来两个带刀的狎司。那跟班惊叫一声道:“你你们干什么!还想和杜三爷动手吗!”
李知音假笑了一声上前按住两位狎司,款款走上前道:“退下退下,杜三爷又不是那些宵小之辈,前几天沉家来闹了事,如今碰见大呼小叫的狎司们可紧张着呢。芝姐儿刚接了唐少爷打茶围的票,不如三爷看看别的姐儿?”
杜三爷见李知音这么说,瞪了旁边的跟班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他开个盘子能有多久,我就在附近逛逛一会儿回来。”
唐俊生皱皱眉,上海的这种浑人多了去了,却没想到在春满阁也能遇上。他从兜里掏了十元钱递给一边的堂倌:“住局也办了。”
江从芝听见他办了住局,心里三分别扭七分感激,抿了抿嘴嗔了他一眼,站得却离他近了些。
杜三爷一听,这小子是要跟他对着干的意思啊,打个茶围办个住局,一整天就没了。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法租界,却被这么个小白脸搅事,脸上rou一抖,指着他道:“小白脸!腿都瘸了,还办什么住局?”
唐俊生朝他龇了龇牙,露出一股子纨绔气,浑话张嘴就来:“我瘸腿,总比你强。你那身rou,干事的时候是不是还要翻几层肚皮找那话儿在哪?”
杜三爷被一激,将手里的三颗核桃就朝他扔过来:“混帐东西!”他这话一出,身后的几个跟班握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唐俊生腿伤了来不及躲避,只好一边护着江从芝一边拿手去挡,可脑门上还是生生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