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上移,一把青色油纸伞遮住了半身,打伞的人似有所感,她侧身,将倾斜的伞往后一正,顺着伞面一串串连珠的雨水滑落,那双好似也含着水雾的杏眼便透过疏疏的雨幕,径直迎上来。
冯玉贞的眉眼间尚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去找他。她本想就在家照旧等着,可雨势变大,又不忍见他shi淋淋回来,不日便要启程去秋闱,如今是万万生不起病的。
看见出现在前方的青年果不其然就这么站在雨里淋着,她赶忙快走过去,将撑着的伞斜到他头顶,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油纸伞顺势递给他:“我怕你淋雨,所以来送伞的。”
这两把伞都是早前镇上两人一块买的,崔净空接过,却没有撑开,而是伸手攥住她捏着的竹伞柄,略微往上一提,从她手里轻巧抢过来。
他比冯玉贞高半头,两人撑着一把,刚好都能收纳进伞面下。
崔净空泰然自若道:“走吧。”
冯玉贞被他领着动了几步,才明白过来他的意图,她环顾四周无人,那根绷紧的弦松下,责备道:“空哥儿……”
她别的什么话都不必说,只轻轻唤他一句,站在原处不动,崔净空便只得转回身服软,半哄半骗道:“不会有旁人,谁会冒雨出门?路上只有我与嫂嫂二人,况且只要再走几步路就到家了。”
崔净空不乏耐心,只低头瞧她,冯玉贞只得妥协,怕僵持久了真被人撞见,于是和他肩并肩挨着、互相蹭着挤在伞下。
到底一把伞,伞面又朝她歪斜,崔净空刻意放慢步子,等两人回来,他半边肩已经shi得彻底,瞧着和没撑伞倒也没多大的区别。
他非要勉强,闹成这样,自己倒还不如不去,冯玉贞闷闷想,动身前烧开的水还泛着温度,端给崔净空喝一口暖身。
从柜里翻出一身干净的衣物,叫崔净空快换上,自己则去厢房里先躲着等他换完。
崔净空换好了出声,冯玉贞再打开门出来,身上换的是玄色的长衫,衬得他周身越发凌冽冷清了。
他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忽地问道:“嫂嫂很喜欢那个玩意吗?”
那个木头蠢兔子还放在她桌上,放在一团绒线旁边,可见是又从窗台上拿下来玩了。
冯玉贞赶忙把错开的门缝合上:“你别往里边看。”她脸颊泛红,好歹也是她一个女子的屋子呢,怎么小叔子随便乱瞟呢。
崔净空不以为然,他好似很在意这个,又问:“真这么喜欢?”
冯玉贞弯腰,宽松的衣物行动间隐隐勾出她的腰身,在热水盆里绞干棉巾,抬手递给他:“闲着逗乐玩的。”
崔净空却不配合,并不伸手去接,只坐着仰起脸,微微向她凑过去,是要她亲手擦的意思。
冯玉贞这回是真的不愿迁就他的得寸进尺了,她把那块棉巾折了三折,叠成一个长白条,便拿着两端放在他那张俊脸上,乍一看跟蒙了眼睛唱戏似的。
她禁不住弯弯唇,崔净空把脸上的棉巾拿下来,面上也有笑意,嘴上还揪着那件事不放:“要是喜欢,我也给你做一个,这不难。”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痕,把半shi的束发散下,语气软下来:“嫂嫂老拿着他做的东西把玩,我心里不舒服。”
冯玉贞不欲答,过一会儿才道:“我对他并无旁的心思。”
崔净空这下才是真情实意地笑道:“是呢,我知道嫂嫂对我有心思。”
没法听,一句话也没法听。
冯玉贞颇为后悔今日去接他,叫他贪得无厌,只想赶紧把水烧好,让他自个儿坐着捧茶。
她动身去灶台做饭,一想到前两天她被抱着坐上去,更不自在,只觉得没脸见周芙。
那天之后,冯玉贞在崔净空的咄咄逼人下,也只是答应同他“试一试”。
这半年下来,至少截止到今日,冯玉贞对他的感激之情自不必说,因而尽可能去偿还,然而一涉及男女之间,她就束手无策了。
倘若说她确实对崔净空有意,初初萌生的情愫也远不及当初对他兄长崔泽的,就连他趁火打劫换来的“试一试”,自冯玉贞的本心而言,某种程度上也更像是对他的应付——
可这些,崔净空清不清楚,她便不得而知了。
“试一试”这三个字是很有讲头的,怎么一个试法?试到什么程度?该如何试?
这里面的说辞海了去了,往南一点的地方走去,那儿的“试一试”可是直接睡在一起!冯玉贞情事之上无疑是一个呆木头,自然全凭崔净空来掌控。
只是这也太叫人难以招架,冯玉贞蹙起眉,她手中揉着面团,努力回想,可记不清明,或者说话本里根本没有刻画公主和崔净空的日常相处,她也无从知晓崔净空对别人是否也是如此。
这里想着,后方又突地冒出来一只手,挽起袖子的手臂蹭过她腰侧,她半边身子一麻,青年的气息若即若离,他语气淡淡问道:“什么饭?”
“……蒸馒头。”
冯玉贞羞臊地别过脸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