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航行一日,就到山东地界了!”船长指向西边海平面上若隐若现的陆地轮廓道:“当初我们从北方接引山东难民南下,便是在那边的海州府了。”
当年登莱之乱爆发之后,山东很快出现了数量庞大的战争难民,这些难民的逃难路线之一,便是自山东半岛向南进入江苏境内。而当时海汉正好打通了福建海峡这个关键航道,在许心素的帮助之下,由官府出面组织福建海商北上至江苏、山东一带,大量招募逃难至当地的山东百姓,将其运至南方海汉控制区内进行安置。
虽然山东至南方航程遥远,但这连续几年下来,海汉接收的山东难民也早已过万,成为了这个新兴国家里外来移民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目前已经成为海汉国民的很多人来说,与山东接壤的海州府可以说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地方,那里象征着他们的新生开始。这艘搭载了北上干部团队的客船上,有不少成员在几年前就是从这里登船离开了大明,投入海汉的怀抱。时隔许久再回到这里,自然不免会生出诸多感慨。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还只是两手空空连生计都没有的难民,只为了有一口热食糊口,就投奔了他们毫不了解的海汉人,但重返故地的时候却堪称是衣锦还乡了。海汉虽然不算是什么大国,但他们现在却已是货真价实的海汉官员,这可是当初落魄离开时做梦都想不到的场景。
“我们能在海州停留一两天吗?想去看看当初生活过的地方。”有人向船长提出了要求。
船长面带难色地摇摇头道:“这种事,在下可做不了主,上面下了命令要直航山东,如无特殊事宜,船队中途都不会再靠岸了。”
在山东与浙江之间这段海域,并没有处于海汉控制之下的沿海据点,因此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像运送北上干部团队的客船肯定不会在中途停靠大明的港口。这是执委会直接向交通部下达的指令,船长只是听命于海运司的小人物,自然不敢违抗来自上头的命令,就算这一船乘客都是大大小小的官员,但比起执委会的权威还是差得远。
那些曾经在海州府有一段艰苦经历的官员们不免又叹息一番,他们当然也无权指挥船长改变航行路线,只能远远地望着大陆的轮廓线,怀念自己当初落难的日子。
当然了,船上也不全都是北方出身的官员,南方出身的人对这里的感觉就不太一样,更多的是对陌生环境的好奇与警惕。特别是某些出身比较特殊的人,对于这段外界不太了解的历史就格外有兴趣。
刘尚就是抱着这种心态的人,他的出身与船上所有人都不一样,身为大明公门中人,对于海汉是如何在大明挖墙脚壮大自己的做法很感兴趣。他也听说过当年移民船队从山东运回大量移民的事迹,有幸来到这里自然更是要详细了解一番了。
因为在有关部门挑选北上干部的时候就特别注重了出身地区问题,因此这船上经历过这段历史的人着实不少,从浙江舟山出发之后,刘尚没有费太多的工夫便打听了许多关于海汉当初在这边招募移民的细节。
刘尚进入海汉的官僚体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期间也分别以新移民和官员的身份,跟海汉移民部门打过许多交道,很多措施他一听之下便能明白海汉的用意,倒是不需当事人慢慢再作解释了。
以前刘尚只知海汉一直在大规模从大明引入移民,最远处甚至可达黄渤海周边地区,但对于其中的具体Cao作手法却不甚了解。如今听了当事人的讲述,才知道原来海汉引入移民的态度是如此坚决,竟然不惜耗费巨资组织移民船队,到距离海南岛数千里的地方来招募无家可归的战争难民。
这样远的距离组织大规模人口迁徙,投入其中的运费和粮食必然将会是天文数字,就算是大明也不见得承受得起如此的花销,否则也就不会有数以万计的难民滞留在海州府附近而长期得不到官府的安置了。海汉跨越如此之间的空间距离,引入从山东南逃的难民,其开销肯定比大明在内部安置难民的花销还要大得多,但最终这些措施依然是经年累月地坚持了下来,并且也换来了大量在最困苦的时刻被海汉拯救之后,死心塌地投效海汉国的忠实臣民。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佼佼者,此时便正在这艘北上的船上。
用钱财换人口这样的做法,刘尚如果不是亲身在海汉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很难理解海汉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但现在他知道人口对海汉来说意味着很多事情,不单单是社会生产力的提升,还有海汉堪称面积广袤的控制区需要大量的移民人口去开发和经营。
刘尚曾在图书馆里看过海汉每年的版图变化,这个国家对外扩张的速度无疑是非常惊人的,只是他们一直将范围控制在大明的疆域边缘,尽可能地避免与大明产生明显的领土纷争,因此世人并不知道海汉这个国家究竟有多大,即便是刘尚这样的情报人员,在真正接触到相关资料之前,也一直都以为海汉就只是占领了海南岛、台湾岛及两广、福建、浙江沿海的一些岛屿而已。
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与海南岛仅隔着一道海峡的雷州半岛,掌控两广经济命脉的珠江流域,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