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瑟的声音平静如水,说:“你知道,他是以什么罪名被捕的吗?”
他直视着时瑟,“我听说,监察厅抓了一名武装禁卫军上尉。他的名字是兰盛岩,蔡斯那个软蛋的部下,我来……就是为了保他出去。”
“我曾向你提到过,我还有一个被弃用的名字:亚裴,亚裴·嘉利。如果我仍使用它,那么不管是谁,都能立刻猜出我的身份。”
“可别告诉我,你答应我的告白,只是为了哄我高兴。又或者,你是怕我看走了眼,索性自己先占个位?”
时瑟顿了顿,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诧异,“有这等事?我倒是没查出来。”
他没问戈缇的消息是从何而来,抿了一口杯中的清水,不疾不徐地道:“……高级密谍,证据确凿,不存在被构陷的可能。为了灭口,他曾杀掉过不止一位同僚,却都成功地避了嫌。若不是湿活干多了,他还未必会暴露。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换一个人,别说施以援手,就是有探望的意图,都会被视作同党处理。此案的严重性,你明白吗?”
给你选的人,至少身份上不会有问题。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你要是看上了哪个,最好让我再核查一遍。”
戈缇闻言立时如被雷劈了一般,双眼微微睁大,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又不是小孩子寻玩伴、找保姆,还要你们一个个过目!再说了,这种事又不是我中意就可以的……不,这个不是重点。时瑟,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说这话,是真不怕我翻脸啊?”
可有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虽然平日总以阳光灿烂的一面示人,身上还带有些许尚未褪去的青涩。然而有朝一日,他对谁动了杀机和真怒,所露出的每一分残酷与血腥,都会将本身的魅力推至巅峰。
时瑟无奈地笑了笑,朝台面空空如也的玻璃茶几一指。“太干净了。你啊,连喝口水的心思都没有,还说没事?”
少年说着语调又转为散漫随意,表情却渐渐变得危险,隐现出发怒的前兆。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有种别样的吸引力,那是一种奇异而罕见的特质,使他的威慑性与勾人程度恰成正比。
时瑟稍稍倾身向前,凝注着戈缇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至少该告诉我,七年前,那整件事的经过。否则我又怎能判断,是否值得为此压下罪案,释放一名间谍?”
而且这桩隐秘被掩埋得极深,以至于时瑟执掌了整个监察厅,竟也无从彻查和深挖。甚至不知除了戈缇之外,还牵扯到了温家那名嫡系。
戈缇捧着盛有蓝金色浆液的杯子,连灌了好几口,才没好气地说:“我没事就不能来吗?”
空气仿佛有一刹那的凝滞,转瞬又缓和如常。
为了探清此事来龙去脉,时瑟也曾与对头的情报署作交换,却被现任署长那只老狐狸给回避了过去。对方的说辞是,在经历大换血的那一阵,情报署的部分资料已依令销毁,此事查无可查,爱莫能助。
时瑟没有回答戈缇的质问,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在戈缇略有不满的视线中起身,朝着隔间的料理台走去。
“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戈缇沉默了数秒,才说:“你当然不会知道……当年那件事,凡涉及的人员早已被封口或清除。出于某些原因,相关档案在机密情报署兴许还有机会查到,但我可以肯定,监察厅中绝对没有留底。”
戈缇当然不是真的生气,顶多算作略有怨念。
他盯着杯中似酒非酒、光泽迷幻的浆液,神情好似有些许恍惚。然而迟疑了片刻,戈缇终是作出了决断,“也罢……都过去这么久了!”
戈缇双眉一扬,上半身倏地坐得笔直,正色道:“那我就……直说了。”
“也就是说,这只是你个人的意思,没有第二人的表态了?”
“是,我仅代表自己,与旁人无涉。”
“以前是我一直放不下,事到如今,说出来也无妨。”少年仰头饮尽杯中的霜火之浆,说:“这一次,我就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戈缇忽然一阵窒息,避开了时瑟的视线,昔日噩梦如潮水涌来,昏黑没顶。
戈缇笑了笑,浮现出怀念而又黯然的神情。接下来,他讲述了一段惨烈灰暗、蚀心腐骨的往事。
返回时,他端着两只质地晶莹的菱形水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戈缇,说:“玩笑也开过了,我们就不再兜圈子了。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件事……”握杯的五指微不可察地一紧,时瑟已明悟戈缇所指的是哪一件事。他只知有那么一件事,可当初究竟是怎样一番情形,戈缇从未对他详述过。
戈缇又岂会轻易退却,道:“他是否真的清白,我不想追根究底。”他自知此言不妥,却也未有多少顾忌,“重要的是,他对我和希翡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够重,我不能不还。”
冰柜里常备有新鲜的茶点,墙边置物架上则放着少年惯用的饮品。他等了这些工夫,以上之物却一样未动,放在以往,戈缇何时这么规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