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中秋。
这天,石嬷嬷从外头回了延慈堂,掀了门帘,快步走到太夫人的小佛堂,还未张口,就听太夫人说话:“别在这儿说,再污了菩萨耳朵!”
石嬷嬷噎住,应诺一声,跪在正礼佛的太夫人身后,虔诚诵起经来。
待得一刻钟,太夫人起了身转去宴息室,石嬷嬷伺候着净过手,翕张着嘴唇欲言又止。
太夫人看了暗暗好笑,喝了口老君眉,才道:“什么事叫你这样沉不住气,现在说罢!”
石嬷嬷凑上前,低声道:“哥儿今日送去了些东西,听说又吃了排头......”
“他活该!”太夫人一听是这事,不由提高了声气骂道。
“太夫人......”石嬷嬷无奈,“到底是您孙子,那么小一点点长起来,好不容易养到如今这样大,您就这样干看着别人给他气受!”
太夫人端茶又喝了两口,“你倒心疼他!”
石嬷嬷笑说:“您心里比我还疼哥儿呢,就只是面上不显罢了......”又把话头转回去,“我打听着,陆小姐那儿,这些日子对哥儿一直都是爱搭不理的,话都不多说一句,像今儿这事儿,可不是哥儿头一回吃排头了!”
又压低声音,垂了眼睛道:“......自打搬去四宜楼,哥儿还没在那儿过过夜呢!”
太夫人闭了闭眼,转头看她,“那......”
石嬷嬷明白意思,摇了摇头,“世子爷平日里常去坐坐,偶尔送些小东西,但都是到了时辰便走,”想了两息,又道:“陆小姐对着世子爷,倒肯客气些。”
太夫人叹口气,沉yin道:“金陵那边的案子,如今怎么说了?”
“还在查,”石嬷嬷伺候太夫人四十余年,心里明镜儿似的,一早打听了这些事,此刻干脆脆回道:“而且是要彻查!前两日说是首辅要保吴友德,上奏称不可因其贪财,就质疑办事能力,毕竟那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不好弄假。”
“陛下留中不发,朝中有些人便变了话风。”
“偏巧御史在金陵翻出了十分要紧的证据,不知怎么的,还传了出去,坐实了吴友德蓄意陷害、冤杀忠良的事,引得当地物议沸腾。”
“听闻今日早朝,陛下怒斥首辅,派人提审吴友德,准许用刑,还下严旨去金陵,称要彻查到底。”
太夫人笑叹了两声,“我这大孙子,可真是长本事了!”
石嬷嬷迟疑道:“难道,这都是世子爷在背后......”
“何止呢!”太夫人打断她,“你以为之前弹劾得吴友德下了诏狱,是谁的手笔?”
太夫人沉声道:“堂堂一个正三品大员,虽说德行有失,但毕竟是首辅的人,还很得力,受首辅十分的看中,他都能说拉下来就拉下来,”说到这里,不知是赞是骂,“我这孙儿真是好大的本事!”
石嬷嬷笑道:“我看您是一边生气世子爷行事鲁莽,另一边又为世子爷做成了事高兴!”
太夫人叫她哄得笑出来,到底松快了些,问起一开始的事来,“三儿又怎么惹着陆丫头了?”
石嬷嬷摇着头答:“这可不关哥儿的事!一开始搬去四宜楼,哥儿特意把里头布置得像小姐从前的闺房一样,结果小姐搬过去,还什么都没看呐,对着‘四宜楼’的名儿就挑起毛病来,赞哥儿地方选得好,说什么‘倒当真应景儿,改个名儿叫青楼就更好了’......”
太夫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石嬷嬷无奈,嗔怪着续道:“把哥儿顶得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不前几日,哥儿送去好些云锦料子,正红、品红、茜红、柳黄、水绿、湖蓝...各色颜色都有,”石嬷嬷说得快了,喘下一口气,续道:“谁知陆小姐翻都不翻,张口便说‘红是正室所用,我哪里好穿’,哥儿还没说话,陆小姐又说‘是了,如今我这般身份,倒用不着讲究这些,什么颜色穿不得!’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把哥儿噎得下不来台......”
太夫人正色道:“怎么,人家说得不对?他把人家害成这样,人家还说不得他了?”
石嬷嬷“哎呀”一声,“我的太夫人啊,您好歹管管,我瞧着哥儿这些日子无Jing打采的,每回得了好东西兴冲冲跑过去,回来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真真儿心疼啊!”
“我管什么管!”太夫人脸一扬,“这都是他们兄弟俩惹的祸,叫他们自己收拾去!”冲着石嬷嬷道,“要我说,三儿这么吃排头,就该怨他哥!叫他找他哥算账去!”
石嬷嬷道:“您是说,小姐知道是世子爷在帮忙......不好发脾气,才一股脑儿把气发作到哥儿身上?”
“可不就是这样!”太夫人哼笑,“你可别小瞧了那孩子,如今肯对着我那大孙子客气,不过是猜得了陆家翻案的事有他在背后出力,这才把怨气全记在三儿头上,再说又有当年的旧事在......”
太夫人喝了口茶,“老大心里也明镜儿似的,这才每日里都去坐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