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一连下了四日的清雨,先是淋漓,后成雾丝,浸洁魔氛,总算暂时保住人间城池的清洁,没被妖魔污染。
绵雨初晴的时候,日色并不猛烈,天光还是青沉沉的,使人想要抛尽俗事,整日地睡觉。
到这时,芊芊整理好宗门、待貂蝉归来的花信也传来。早先她跟貂蝉撒娇,担心得要死,怎么也不肯回宗门去。刘备还忙着感谢她来帮忙镇住风水大阵,那时一听说她是貂蝉同宗爱友,刘备便给予十足善待。
芊芊也大方,爱上徐州特产的糖心烤饼,一面吃一面守在貂蝉与吕布疗伤的素屋外,眼看那花雨流转的守护结界光华融尽,全吸入屋中,才算放心。
乃至貂蝉安顿必须深眠数个整昼夜的吕布之后,芊芊拉着她左看右看,黏在身边怕她丢了。
“我们「女流」宗门的百岁夫人,也太黏人啦。我也想到长虹会带你一起来。这番真要谢谢我的好密友啦。”
身为「女流」英华、头顶“百岁夫人”威名的芊芊,终于亲眼见到所有苦难尘埃落定,松口气的程度不比貂蝉轻。
貂蝉把她哄回宗门去着实费了一番温柔,还许诺将自己的几样珍宝送给她。芊芊撇嘴,“我难道是冲着蝉儿的谢礼来的?”
貂蝉盈盈笑道,“你待我这般好,我可要得寸进尺了。你回宗门去,将我居住的那片风晴花海整理好,我可是久未打理了。”
芊芊看了看吕布深眠的素屋,嫣然笑道,“看来是要布置洞房新居呐。我们蝉儿就这么娶人回来喽。”
好闺蜜走的时候,大包小裹地带上刘备说什么也要送来的糖点心。貂蝉实在是逗笑了,虚拍着满囊囊顺走东西的芊芊小手,两颊shi漉漉受了她两吻,才把她哄走了。
吕布深眠将醒,正是细雨初停的晴日。貂蝉正收拾神思,一面往州牧府主邸走,一面捋顺裙角。刚结束一场恶战,却像悠游在家一样,并不喊累或葳蕤。
她将曦色仙衣裁掉一片裙袂,做成淡芳流转的襁褓。内蕴淡淡灵功,成无言护佑康健之力,保住吕布生下的那个险变妖血的孩子。
是个男孩。刚生下来无暇细看,后来产婆仔细照料过了,说是格外壮健,天生有种威猛。乱世出英杰,天意下尘寰,这孩子将来许有壮举呢。
貂蝉静思着这些话。人间众生总有朴素的心愿,希望灾世快些结束,大家过好日子。轰烈血腥的伟业自然足够震撼,然而……
“我还是喜欢幸福。”
貂蝉向刘备这般说过。她将护佑皇龙的法阵留在徐州,并细细留下使用它补养神魂的详解。刘备深承法阵惠泽,觉神思畅智、身变强健。貂蝉说过,会帮助他乱世长存,去对抗仅是开端的妖魔祸乱,她说到做到。
此时,貂蝉在一片吹花清风中走进主邸,刘备正展开远方来信,读得激动。他许久不曾这么欢欣了,一转头看到貂蝉,连忙走过来笑展信卷,与她同享。
“孟德发来的信卷,细述各方诸侯断绝联系之时,他所能得知的大概情状。北方诸侯已定联盟,将权位之争搁下,人魔不容,有更大天道需要匡扶了。”
貂蝉就着刘备手中看信,含笑点头。刘备又慨然道,“不日我们将收整各处未魔染的城池,以议大盟之事。对了,蝉姑娘……”
刘备神思忽转,“不知温侯……”
他这一问有幽深心绪,既问吕布安危,又虑鬼神猛威是否能重现人间。那桀骜暴虐的吕温侯经过这般折磨,如今逃脱天日,却还有没有新志,能放手昔日恩怨,助战除魔宏图?
吕布并非仁爱海纳之人,虽则如此,也不能因他不能淡泊从前情仇,就有所微词。刘备更不好有何责难,他是亲身知道貂蝉与吕布踏过何等生死鬼门的。
“玄德公呀。您总是仁怀宽广,思虑众人,不忍使人伤心呢。”
其实貂蝉已然理解。这神丽的少女只是微微含笑,柔情淡语,就胜过多少锋刀雪剑的威力。
“我与您这样讲吧——”
貂蝉轻拍刘备臂膀,一手拢抱襁褓,一手如挽家亲长辈,和刘备共同入座,坐在这晴光风花之下。门屋下铜铃摇响,外面亲兵家仆穿梭忙碌,忙着整理新收的物资。
“我那宗门远在桃源,但天命当前,必须入世,弟子同修都将如蝶乘风,散至人间各处强强联手。玄德公不必担忧。”
貂蝉指了指门外长天,正是清云漫卷,飞花细细。刘备望去,眼波沉沉。
“我们在这世上,正如这些天河流云,聚散有时,情到自遇。不要感伤嘛。”
刘备豁朗一笑,赞许地点点头,“蝉姑娘已入道境。”
“说这些话,其实我是来向您道别的。”
貂蝉柔变话锋,刘备一听,先是沉yin,然后郑重地拍拍貂蝉的手背。
“蝉姑娘身负奇异,自然有神秘伟业要做。只盼你与温侯都爱惜此身,将来还有重逢之日。”
刘备目光微移,不由得看向貂蝉怀抱。
“我也这样相信。玄德公也要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