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晚尝昔人糖果子,归数旧夜峨眉月
入秋后,夜晚的寒气渐浓,每日伴着院后的虫鸣入睡,倒得一场好梦。
清明开着窗,好让巷里的桂花香潜来做客。郑疏尘同往日一样,入夜后来到清明的小斋中,待喂他喝完药,说几句闲话,便该离去了。
“冰酿糖果子?”清明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句郑疏尘刚刚提起的小食。
“是。”
“既是给你的,何妨尝一尝。”
盘子里盛着四枚圆果子,颗颗晶莹剔透,外面是透明的冰糖,有些冰裂的花纹,里面是浅蓝的夹心,如雪花一般绒绒地聚在一起。
“可是”郑疏尘看到清明的反映,更觉得奇怪,“我与那人并无旧交,他为何莫名给我?这种东西,我自是不敢下口的。”
清明笑着:“那人虽行踪诡异了些,却无恶意。你大可放心食用。”
“这么说来,你认识他?”
“不仅认识,还是好友。”
郑疏尘沉默了几分钟,思来想去摸不清其中的道理,他本想向清明打听打听这个人的,但又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圈子,自己不该多干涉。清明是去年春天进京的,来到这里一年多,大多数时间都在房里养着,哪有时间和外人交往呢?郑疏尘出身官宦世家,从小跟着父亲认识了不少朝里的人:旧党二王、蠹虫阎杨、皇亲章李、各部主事,却不曾见过昨天那位先生。若是能与清明相交的,那多半是阎党的人了。说道阎党,郑疏尘就不免担心起来,清明现在还在姓阎的老贼手下呢,不把清明看紧一点,谁知道那老贼要对他做什么。
“好友那他不是朝中的人了。”
“他这人来去无踪,不肯透露名姓,我也不清楚。”
“说来奇怪,我虽只在昨夜见过他一面,今日竟如故人般想念起他来。”
“其实我并未见过他,只是时有书信往来。”
郑疏尘看着那几枚糖果子,觉得十分亲切,便拿起来吃了。外面糖衣酥脆,中间糯米香软,里面蓝紫的浆果微酸,味道甘甜而自然,一点也不粘牙,可算是点心中的上层了。他问:“你是何如认识这位先生的?”
“和你差不多吧,莫名其妙就认识了。他居无定所,每见奇山异水便写信寄来,我自是无法回信的。那些信都在抽屉里,若你想看,便自己去取。可我却觉得,不必时常把他挂在心上。”清明也拿起一个糖果子吃起来,“他在信里称我为‘友’,我便也把他作‘友’,我不去揣测他的身世,不去打听他的行踪,就算是尽友之责了。”
“也是。”
他们把剩下的糖果子吃完,不再去谈论这件事。
郑疏尘走到窗边,嗅着秋夜的桂花香,觉得现在的时光有些不可思议。
“你在想什么呢?”
郑疏尘只要待在清明的房间里,总会想起很多事,尤其当他对上清明的眼眸,许多年前的回忆就都涌上来了。清明似乎在抗拒自己的过去,哪怕是一年前的事情也闭口不谈,郑疏尘也不去揭他的伤口,各自的回忆闷在各自的心里,但愿能被现在的平静冲淡一些。
郑疏尘以为是清明在问他,转头去时只见清明在看书,并没有看向他,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他看着清明,清明并没有察觉,直到他轻轻唤着:“清明”郑疏尘现在只是觉得清明有些遥远,像怕清明离去似的,他唤起他的名字,等他应一声。
清明抬头看着他:“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郑疏尘对上清明那双柔和的眸子,如嫩叶一般柔软,如晨露一般甘润,有些雨中残花的倦怠,似从暮春里渡出来一般,甚至带些闺阁的春情。这样的人,怎不叫人怜惜?
清明道:“现在入秋了,天气逐渐凉起来,你总在夜里回去会受寒的。我的病也好许多了,你不必每日都来,自有云宿照顾着我。”
郑疏尘笑了笑:“你总是不自觉喝药,叫我如何放心?”
郑疏尘这几日摸索出一个劝清明喝药的好方法:以身作则,自己先喝一口。
“我来正好,随你一起喝,你好有人陪。”
清明笑着咬咬嘴唇,犟道:“你也不过是讨我这的花糕吃。”
郑疏尘喝了药都忍不住把甜食吃完,不是因为那东西好吃,而是嘴里太苦;清明就让着他,嘴里说不爱吃,其实是不忍看他难受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郑疏尘绕到清明身侧,托着他的脸在他耳边悄声道了句:“晚安。”
清明慌乱地捂住耳朵,躲到一边。
“那我走了!”
“路、路上小心。”
回去的路上,秋风扫过冷清的街巷,是有些冷了。石泠湖的水汽有些shi润地浮在空气中,那chaoshi的感觉让郑疏尘想起初春的清明。
去年春天,只听说清明刚来就病了,郑疏尘不便打扰,只在屋外徘徊了一圈,听云宿说了说些他的情况。
过了一段时间,他在柳坊撞上了清明。那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