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年,李凡25岁。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一无所有。他没拿杨利民给他的卡,至少他觉得这十年的感情不是个错误,更不是一句不该就能否决的。杨利民做的太绝了,擅自斩断了李凡与外界的联系,又把他推了出去。
李凡一个人跋涉在广阔的城市里,不知身在何方,将去何处。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工作,只得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问过去。大多数店家都迫不及待地把他请了出去,少数的在得知他没有身份证后也拒绝了。李凡甚至有点感谢杨利民了,没有他自己一定在这座城市呆不过一个星期吧。他本来想至少回去小洋房拿回证件的,可是他却迷路了。
原来这座城市真的很大啊。
一连三天,李凡都没有找到工作,他饥肠辘辘,又累又渴。杨利民始终没有来找他,心里失望到极点,他突然觉得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大笑着从饭店门前的泔水桶里捞出残羹剩饭大快朵颐,直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早在来市的第三年,李凡的nainai就去世了。他挣了命往回赶,却还是未能送老人最后一程。nainai去世后,他一直怀抱着罪恶感沉浸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中,一面为对亲人的关心太少而悔恨,一面又像抓紧最后一根稻草般从杨利民的身上汲取温暖。如今连杨利民也放开了他,在这世上他当真是了无牵挂。
他游荡在偌大的城市里,渴了喝公厕里的自来水,饿了去垃圾桶里翻点哪家的剩菜,累了便睡在公共电话亭里。他一个人孤独地漂泊者,像徘徊在世间的幽灵。
好长的一段时间,李凡就这么活着。自小,他便是沉闷的性子,不善交流,也不会向别人祈求怜悯,即使是在快要饿死的严冬,李凡也没有当过乞丐。他走街串巷捡拾路上那些人们随手丢弃的塑料瓶子,易拉罐,纸盒什么的再卖给废品站,竟然也渐渐积攒了一些钱。后来他用这些钱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走的地方更远了,捡到的东西也更多,卖的钱也更多了一些。原先他露宿街头,后来他有了这些钱,就在市老旧的民房里租了一间,每月租金200,地方不大却总算是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就这样,李凡靠着拾荒养活了自己,虽然艰难却浅浅地在市扎下了根。
这么多年的拾荒生涯,已经足够李凡对这座城市熟悉起来。他知道哪里经常举办活动,可以收获更多有用的东西;他也知道哪里是车站,可以坐车离开市;他甚至还知道了杨利民小洋房的地址,每天骑着三轮车躲躲闪闪地从小洋房门前路过。
这天,李凡依旧早早地起来,一早上便做了一锅的饭,还煮了一条鱼。他敲了敲碗,木筷与瓷碗相碰发出快乐的声响,几个黑影嗖地一声跳过老房子高高的门槛围住了李凡,原来是几只猫咪,想来和李凡亲近的很,一点也不怕人地围着他转圈,顺便喵喵叫着,表达焦急的心情。
李凡早就用一只干净的青花盘子盛了点饭冷在那里,现在正好往饭里浇了点煮的白白的鱼汤,夹下两边骨头少的鱼腹,细心地剔去鱼刺,再细细地将鱼头捣碎一起拌在饭里。猫儿爱吃鱼的本性使得脚下毛茸茸的生物们躁动不安,一个个瞪圆了眼睛专注地盯着李凡手里的动作,他眉开眼笑地蹲下身子摸了摸挨着他脚脖子蹭的一只黑猫,语气宠溺地道:“小黑,乖,开饭啦。”黑猫撒娇似得蹭他的掌心,他把盘子放在地上,微笑地看三只油光水滑的猫咪边吃边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他又用一只干净的碗盛了清水放在旁边。而后,他才坐在小床上捧着饭碗慢慢地吃自己的早饭。
或许是杨利民留给他的伤痕太深,又或者是拾荒者这个职业使然,李凡对人群产生了深深的畏惧感,不喜欢与人交流,除非必要一整天都不会和人说一句话。可是他毕竟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总会有感到寂寞孤独的时候,于是他收养了这群可爱的小东西,它们是他灰暗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暖色。
李凡很喜欢它们,和它们呆在一起让他感觉安全,没有危机感。他想起处境窘迫的童年,那时候也是一样,他没什么朋友,nainai就给他抱了一只狸花猫,他每天抱着小猫叽叽咕咕,那猫就团成一团窝在他的膝头静静地听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傻话。
“小黑、小虎、花卷,我就要出门啦,你们要好好看家啊。”对着三只嘱咐完,李平拿上挂在墙上的钥匙就想出门,临行的时候习惯性瞟了一眼日历,恍惚发现竟然到了自己30岁的生日。不知不觉又老了一岁,李凡的心中有些伤感。他重新蹲下来对着三只不明所以的猫咪:“我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宣布——今天我30岁啦!诶,你们不祝我生日快乐吗!真是的一个个吃货,就知道吃,下次不给你们做好吃的了。”他有点失落地合上木门,落了锁,想了想又把窗户开了半边,方便猫咪进出。
30岁的李凡更加成熟,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沧桑,太阳底下,留着参差不齐平头的男人死命地蹬着三轮车,汗水顺着古铜色的皮肤滚下,濡shi了薄薄的汗衫,tun部和大腿崩起的弧度结实又充满力量。
每到这个季节,这座城市的太阳就像要把所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