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接下来的时间里,裴非非变着花样想要从好友的口中撬出只言片语,可惜顾念就是不肯多吐露一个字。即便是聪明如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好友其实是被一个男人推倒了吧。
到达顾念住处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3点。当惯了夜猫子的裴非非依然神采熠熠,光彩照人,而朝九晚五,白天在现场跑了一天,夜晚又遇到突袭的顾念则身心俱疲,一副快要倒下的样子。
“我去洗洗睡了,你自便。”
裴非非自来熟地在客厅逛了起来,对顾念朴素的品味嗤之以鼻,正想出言挖苦顾念两句的时候,借着明亮的室内灯光他一转头正好将顾念纯白衬衫上大块的污渍和暗红色的血迹尽收眼底。
“小念念,你受伤了?伤哪儿拉?”担心之下,裴非非连小时候的称呼都用了出来,他扑过来抓住顾念的手臂,翻来覆去察看他身上有无受伤的痕迹。
“不要这么恶心地叫我。”顾念嫌弃地甩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补充道,“不是我的血。”
裴非非长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要是顾念在市出了什么事,弟控的顾家兄弟俩一定会亲手了结了他。裴非非并不死心,他追问道:“那是谁的血?你这次跟的工程这么邪门的么?还没开工就有人挂彩”
顾念是家中幼子,上面还有2个哥哥,虽然从小娇生惯养,却并不是喜好惹是生非的人。因此裴非非也没往打架那方面想。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让我那些‘甲方爸爸’听到了,我就完了。”顾念被他气笑了,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那不是在工地弄的?”裴非非继续追问道。
顾念摇了摇头。裴非非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让他阵阵头大,赶忙找了个机会溜进房间,“今天多谢你了。改天再请你吃饭!”
旺盛的好奇心折磨着裴非非,他趴在门上往里喊:“改天是哪天?你欠我都不知道多少顿了。”他又狠敲了下门,“你还没告诉我,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呢?”
裴非非郁闷地放下手。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计上心来。既然血迹不是顾念在工地上染上的,那肯定就是离开工地之后的事情。背靠当公安局长的老爹,他在市还是有些手段可用的,想到这里他狡猾地笑了,心道,看你这下还说不说实话。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强烈的委屈感让李凡终于找到理由好好地发泄一下。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任凭碎石瓦砾刺痛了他的膝盖,鲜血混着眼泪一起淌下,都是滚烫滚烫的温度却怎么也温暖不了他的心。
他其实早就该知道的——这个人不是杨利民——杨利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杨利民早八百年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杨利民怕不是正和自己的妻子相拥而眠他甚至还知道这个陌生男人手里握着的酒瓶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个瓶子是他自己丢下的啊,他只恨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再狠一点,再狠一点
午夜寂寞荒凉的巷子里,有一个大男人正孤独地走着,他跌跌撞撞,哭泣地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天亮了又黑,自那晚李凡迷迷糊糊跑回来,一头栽倒在小木床上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他依旧没有醒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李凡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黑暗中只有猫的眼睛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它们哀叫着守护在虚弱的主人身旁。小黑蹲在李凡的脸侧,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他的脸,花卷和小虎则蜷缩在李凡裸露的小腿旁,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的主人带来温暖。
李凡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一时和杨利民在家乡的码头旁嘻戏,一时蜷缩在桥洞里等待市寒冷的冬天过去,一时又回到了杨利民要求分手的那天,最后的最后他竟然梦到了一只呼啸而来的酒瓶子,他下意识地躲闪
起身时瞬间从四肢袭来的麻痹感使他再次躺了回去,脑袋昏昏沉沉混混沌沌,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喘息着等待这波疼痛过去。他是习惯沉默的,连疼痛的时候都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李凡的这番动作猫咪们却是不懂的,在他猛地试图起身的时候,出于生来的警惕,几只猫儿都躲远了,如今看到他重新倒下,又觉得好奇,忍不住探过身来。
像往常一样,难捱的疼痛总会过去。李凡觉得自己的情形好些了,凭着两只在黑暗中闪亮的小灯泡的指引,他轻易捉住了正试图伸出爪子和他玩耍的小黑。它温暖柔软的身体十分舒服,让人忍不住想将头埋进去。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沿着墙慢慢摸索,在靠近门的地方找到一根细绳,费力扯了一下,橘黄色的灯光洒满小屋。
李凡拿起旧衣柜上的绿色塑料时钟,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短短的时针指向2的方向,他有些迷糊不确定是自己只睡了很短的时间,还是在他昏睡的时候一天又悄悄地溜走。不过这些显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感觉十分饥饿,迫切地需要填饱肚子。猫咪们显然也饿了,看到他站起身来,一个个撒娇似的朝着自己的主人喵喵叫。
“三只小吃货。”
大概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样,“穷人命贱”,哪怕是被砸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