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
那晚,雪渡在周围人震惊的议论声中离开了。珑野连追都没有去追。他仿佛像是被宣判了死刑一样,木讷地倒在了吧椅上。
他恨自己。他把那个人波澜不惊的宁静身影当成美来崇拜,却不知他实际上正遭受着痛苦的死寂的煎熬。他恨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第二天。
里正是开业前的繁忙。陆源倒了第三杯酒给珑野久作。
“那个雪渡真的能听到你的声音吗?”
“好像是的吧,他的确可以跟我对话”
“那可真是灵异啊喂,别喝了,一早就醉醺醺的怎么行呢!”
“我好恨啊。我该怎么办呢?”
“去找他问清楚状况啊。如果换做是我,只能听到久作你的声音啊好恶心好糟糕啊”
“这个时候就别开我玩笑了!”
“说真的啊,久作,如果换做是我,你可就是我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人了。”
“啊~~~~~~正流~~~~~~~你怎么可以移情别恋水性杨花呢!!!!!!”这声大吼来自于吧台旁从后厨房走出来的一个瘦高男子。他带着一顶鸭舌帽,深蓝色制服上印着物流的标志。
“哇!峰水?!”
“正流!!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你误会了啦!别抱着我!被别人看到了啦!滚开!赶快把我们店里的货搬到仓库去!”
峰水智和放开陆源转一个身,“珑野久作!你竟敢抢我家正流!!不想——啊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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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公寓楼前,珑野握着把白色马蹄莲进退两难。
真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手中连包装都没有的花是路过一家花店时脑袋一热买来的。珑野现在的架势就像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向女友求婚的天秤座男生。路过的少妇们都忍不住瞥他一眼,然后哄笑一阵。
其实她们猜的也没有错。珑野打算去向雪渡表白。
那么,怎么说呢?头牌牛郎,讨好女人的头号专家,在这个问题上开始纠结起来。
“雪渡さん,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不行,太突兀了。
“雪渡さん,能跟我交往试试看吗?”试?太弱了也。
“雪渡さん,我喜欢你。”
“山梦!我——”
“珑野君?”
正演练着的珑野久作听到了这背后传来的声音,尴尬地杵着不敢回头。
“珑野君?”对方的语气中藏着笑意。
珑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雪渡拎着一个大纸袋站在那儿。正打算开口,却见雪渡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道,“珑野君,一起吃晚饭吧?”
珑野将马蹄莲插入玻璃花瓶里。他仔细地修改着花枝摆放的造型,而耳朵却正追踪着雪渡在厨房里的声音。
“要不要我来帮忙,雪渡さん?”
他本来是想这么喊道,可话还没说全,厨房里突然传来刀具落地的清脆声响。珑野立刻冲过去,“山梦?!”
雪渡从地上捡起刀子,“我没事,珑野君突然说话,被吓了一跳,所以”,
对啊,下次得让他看见我了以后才能出声啊
“对不起,雪渡さん。”
“都说了没事了!”
“我是指昨晚的事。”珑野看到雪渡洗菜刀的手停了下来,“很抱歉,自说自话把你带到店里去,最后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我完全没有在意哦,珑野君。相反是我,没有说清楚,让你误会了。”
“雪渡さん,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虽然觉得很不正常,不想承认,但,我能听到哦,珑野君的声音”
“那不是很好吗!以这个为突破口,去治疗一下试试看吧?听力说不定能恢复的!”
“是车祸造成的永久性损伤,没有用的。”
“车祸?”
“大约一年前。身体虽然康复了,但听力却受到了损伤。一开始仅仅是有听力障碍,当时心想反正画画也用不着耳朵,就随它去吧。没想到后来恶化,变得什么也听不到了医生说是大脑功能障碍,无药可救的。嘛,反正我现在也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珑野听着雪渡没有多少感情的轻描淡写,感觉有一股血气正在跃上头顶。他真想冲上去对那个人吼,这是很严重的遭遇,请不要无视康复的希望。可是面对那个人沉默的背影,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背影,他愿意用一辈子去守护。
默默下定决心的珑野,却看到雪渡正在朝这边张望。这个回眸凝视的姿态,珑野恨不得马上刻进心底。
“怎、怎么了,雪渡さん?”
“珑野君帮我把那边的胡萝卜拿来。”
“哎?啊,哦”
正拿住胡萝卜的珑野眼前有一抹灰色的剪影一闪而过。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猫,脖颈上戴着铃铛,乖巧地坐在菜篮子边上,“喵~”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