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老岳出了门,临走前让我记得吃饭,小区左转有一条街都是餐馆,让我去吃,特搞笑的是他一边说一边在茶几上用电视遥控器压了两百块钱作餐费,简直像节假日的儿童家长。我把老岳送走,也没什么吃饭的欲望,继续盘着腿玩手机。
我接到了李振华的电话。
奇怪我明明将他拉进了来电防火墙,响了第三次,我接了。
李振华在那头一点也没有等待的焦躁,丝毫没有生气,如果是从前,我不接他的电话,他一定是满含怒气,让我等着付出代价。李振华平平和和地说:“霜霜,最近忙什么啊。”
我接起来就骂:“李振华,你有病吧,你不懂我什么意思吗?”
李振华笑了:“霜霜,”他的声调微微扬起来,有点缱绻的味道,“何必这么无情呢。”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电话打过来的,正好,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想再和你有一丝丝的关联。还请你自重吧。”
李振华道:“是王艺弘帮我改了设置,你要一并和她划清关系么?”
我咬牙切齿:“李振华,你真是——”
王艺弘在前几天和我见了面,我们去逛街,又吃了新开的抹茶主题的甜品店,拍了几张自拍,王艺弘说不行不行这几张不好看,我抢不过她,让她夺过手机删掉了她的丑照。我不能想象,王艺弘这样一个傻愣愣的女孩子,原先一句谎话都不会说,现在都被李振华教着学会骗人了。
我说:“我求求你,少做点对不起别人的事,要不死了都没人埋。”
李振华道:“霜霜,你骂人真是好听。不过骂这么狠干吗,你我是共犯,不是还有你帮我背棺材板么?”
我说:“我回头是岸了,麻烦您也积点德。”
李振华说:“听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呢。从前在我身子底下狂喊乱叫的不是你了?现在从良了要做贞洁烈妇,想把我踹得远远的?霜霜,这我可不答应。”
我真是恶心他说的这些荤话,我把电话挂了,没一会,王艺弘打电话来,我虽然正烦着,还是接了。
没想到接了之后,电话那头的还是李振华。我本已经调整情绪,轻声慢语地问了一声王艺弘,有事?这句话听到李振华耳朵里,“要不是我Cao过你,知道你喜欢男人,不然你对王艺弘这劲儿,准觉得你是个呢。”
“你拿着王艺弘的手机?她正和你一起?”
李振华那边轻轻一笑,走动起来,我渐渐地听见了哗哗的水声,然后声音又远了,李振华重新贴上手机,低低的声响,又哑又沉:“她洗澡呢,今晚我们一起霜霜,你这么爱王艺弘,也过来?”
“恶心,滚!”我已经要挂电话了。李振华在那头突然扬了声音:“程霜啊,这点事你也不帮,还是不是朋友?”
我心中警觉,果然听得那头王艺弘小声道:“你和谁打电话呢,霜霜吗?”
李振华道:“亲爱的,你快帮我劝劝,不,求求我们程姐,赏个脸,救救难。”
王艺弘在那边犹犹豫豫地道:“我可不管,霜霜不愿意肯定有她的难处。人家谈个恋爱,怎么能扯上这样的关系呢”
李振华道:“什么样的关系?我哥的事对岳嵩文来说像吃饭一样容易,这样毛毛雨的小事,还不是简单就成了的?”
王艺弘道:“多小的事,也是欠人情啊”她拿来李振华的手机,对着我说:“霜霜,你不要管他,我只是听说你们吵了架,让他道歉才动你手机的。他要再这样,你就再把他拉进防火墙里,别手软!”
李振华哀叫连连,王艺弘走远了几步,也换了平常语气,同我亲亲密密地交谈:“霜霜,我看上一件裙子,官网卖没了,你陪我去专柜看看呀。”
我说:“好。哪天去你给我打电话。”
王艺弘复又开开心心,和我又聊了好多。多是废话烂事,她就是爱说这些,也只看得到这些。可我觉得她的那些鸡毛蒜皮,平常繁琐的小破事,听起来都是那么那么的动听。
王艺弘总是站在我这边。上次我搪塞了她说这事能帮就帮,王艺弘懵懵懂懂地应下,却也明白了我的心意,她说我去求岳嵩文就是欠了人情,还说谈恋爱怎么能扯上利益关系,她真好,傻乎乎地善解人意。然而就是这样的女孩子,生平第一段恋情,就是起于她家庭带来的利益,她当李振华是王子,李振华也当她是公主,和亲的公主。
而我曾和李振华纠缠不清,她当我是朋友,我却也是破坏她恋情的坏人之一。
王艺弘,我真的好对不起你。
王艺弘,我真是个大混蛋啊。
挂了电话我把脸埋在沙发上的抱枕里,抱枕套着棉麻的罩子,我眼里好像有热热的东西涌出来了,可是刹那被棉麻布吸得无影无踪,只在眼皮眉角鼻梁,漾出chao热热的水汽。
哭过之后会觉得冷,我抱着手臂翻了个面,侧躺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那简简单单的节能灯,隔着简单乏味的玻璃板发着光,冷清清的蓝。老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