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雪虐风饕,伊州城内几乎无人外出,皆是躲在屋内烤火驱寒,只有卖饼的汉子为了赚足买年货的钱,寒冬腊月仍挑着担子四处叫卖。
雪地里突现一连串深浅不一的凌乱脚印,接着是几声轻喘,汉子定睛一看,是隔壁的小瞎子趁兄长不注意跑出门了,在外面乱走不回家。
汉子虽是与他们家少有来往,但毕竟是个热心肠,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嘴的雪水,喊道:“小汐,你哥呢?怎么又出来了,别贪玩,快回家去!”
那叫小汐的少年听到他的叫声跑得更快了,边跑还边喃喃道:“不,我不要回家,那不是我家,里面有鬼,有鬼”
他跌跌撞撞逃走的背影,看得汉子既心酸又无奈,暗叹这正值大好年华的少年郎本该是前途光明有大好前程,未料天不遂人意,竟叫这乖巧可人的孩子变得疯疯癫癫,还瞎了双眼,再不像以往那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正感叹着,汉子欲要去他家门前去叫他哥接他回去,一转头差点撞上一人,连说了几声抱歉,猛然抬头一看,这人不正是那可怜孩子的哥哥吗?真是好巧不巧,今日居然能看见他出门。
那青年身材魁梧,看似一介武夫,却是姿容雅淡,风致飘然,温文尔雅,身着布衣,是比世家公子气度还非凡几分,只是眼底有大煞风景的黑眼圈,像是一夜未睡,这个人他是只见过几次,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眉头紧锁,不晓得在忧虑什么。
那人出于礼貌,还是缓颜问道:“李大哥可曾看见我家小弟了?”
声音很轻,无端叫人后背发凉,耳边是呼啸凛冽的风声,传入耳是十分清晰,汉子不知怎的,一见到他就不自觉打寒战,对于这人他所知寥寥,只晓得他们几年前从远方搬来,本来就少于人打交道的两兄弟,自他弟弟不幸出事后就极少出门,家门整日给紧闭着,很少见有人去他家串门,更别提和相邻礼尚往来,若不是他家门前黎明时有人来送米菜,都快让人生疑那屋子里是否住了人。
他伸出颤抖的指头朝那边一望,说道:“往,往那边去了。”
“多谢!”
沈凭栏往所指方向疾步而去,急匆匆走了一遭,果然在角落里瞧见瑟瑟发抖满身是积雪的小汐。
小瞎子像只没人要的小nai狗,满脸惊慌失措,听见人来了,连忙将脑袋埋到双臂中,只是一瞬又倏地站起来,胡乱划拉着木棍想要赶紧逃开。
面对他,沈凭栏始终是面带笑意,将伞支撑在他头顶,温声道:“小汐,随哥哥回家。”
“不,不要!”
小汐摇着头,抬腿要走,忽的被人拽住了手腕,转了一圈稳稳当当落到他的怀里,沈凭栏紧搂着仍在扑棱的他,“别闹!”
小汐可怜巴巴抬起头,那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望着他,哀求道:“求你了,哥哥,我不要回家,不要”
沈凭栏心头一软,脚步并未停下,扯着他进屋,可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力气倒是很大,紧紧拽着门扣死活不肯再走。对于耍赖的小弟,他总是有办法,他轻声道:“小汐难道不想和哥哥在一起吗?”
这一招十分有用,小汐急忙道:“要,要和哥哥在一起!”他拉着沈凭栏的手,紧紧攥在手里,生怕不要他一样,脚步细碎跟在他身后,面色焦急又惊恐,怯懦低声道:“可,可是——”
“可是什么?”沈凭栏慢慢牵着他进门,圈在双臂中,凑到他耳边问道:“小汐是有什么事瞒着哥哥?”
后面的门轰然关上,牢牢拴住,小汐身子一抖,无助地四下张望,妄图从他手中逃脱,尖叫道:“有,有鬼!”
“哪有鬼?!”沈凭栏很头疼,自昨夜到现在就没闭眼休息,心里很烦躁,捏着他的下巴厉声道:“这世上哪来的鬼?”
这一声斥问把小汐吼在了原地,他呆了呆,不敢相信向来对他轻声细语的哥哥会对他这样说话,他吓坏了,哇一声哭了出来,丢开棍子钻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沈凭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从未吼过他,小汐胆子小,他这面目不善的模样即使他看不见,也把人唬得不轻,他叹了口气,抹着小汐眼旁的泪珠,轻声哄道:“小汐,乖乖宝贝,哥哥的小心肝,是哥哥不好,不哭了,不哭了”
“哥哥,哥哥,我好怕!”
“不怕,不怕。”沈凭栏拍着他的背,端过旁边早已凉透的汤药喂他,哄道:“乖,先把药喝了。”
又要喝药,他明明没有病,为什么要给他喂药!闻到从小到大熟悉的苦味,小汐不乐意了,开始挣扎,抗议道:“我不喝,我不喝!”
关乎发肤康健,沈凭栏岂会惯他,大力掐住他的下巴,猛地将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嗷——”小汐痛苦地吐舌,想要把药汁吐出来,沈凭栏手疾眼快,一把擒住他的双颊,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不消停的小人儿慢慢软下身子,不再胡闹。沈凭栏爱怜地抚摸着他的眉眼,仔细端详了会儿,细细密密的亲吻便落在他脸上。
把他抱在怀中哄,眼泪将他的胸膛染shi了,抽抽噎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