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石一早就被接到宫里和小皇帝玩,还未到午时,两个小孩子又被太后带回了丞相府。
相府比往常安静,郑初妍脸色苍白地看着守在温玉章床前的老太医。
太医拱手长揖:“温相薨。”
空垌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抱着拂尘入定一般不言不语。
郑初妍怔怔落下泪来,喃喃道:“怎么会”
正是兵荒马乱之时,众人忽然听见一阵电闪雷鸣,辟芷裹挟着寒风落在温玉章床前,他紧紧抿着唇,目光犹如寒星定定地看着床上彷佛安睡着的人。
“你小声一点,”正往床上爬的温小石不满地去推辟芷:“我爹爹睡着了,不要吵醒阿爹。”
“温大人死了。”宫里的孩子对于生死比温小石敏感清楚的多,小皇帝去拉温小石,温小石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呸,你爹才死了。”
小皇帝红着脸大声道:“你大胆!”
“你放肆!”温小石梗着脖子气势一点不输。
没人顾得上两个小孩子的争吵,所有人都在看辟芷,辟芷缓缓俯身在温玉章的眉心化了一个符,那符微微一闪就彻底消失,辟芷的手指猛然一抖,再次画下一模一样的符,符咒再次消失。
他不死心,画的越来越快,冰凉的手指摩擦着温玉章的额头,像是彼此都有了温度。
直到空垌看不过去,出声道:“别画生咒了,没用的,若不是你下的禁制,温大人此刻已入了忘川。现在只留下一魂一魄,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魂入忘川,魄进轮回,此后,天地间再也没有温玉章。
辟芷紧紧攥着手指,似乎这样就能留住温玉章剩下的魂魄,良久,他低声问道:“玉章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郑初妍坐下缓缓道:“五年前你走之后,我以死相逼想要我父亲救温大人,我父亲没理我,后来温大人突然递信出来要见我父亲,我不知道温大人为什么改了主意,也不清楚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温大人被偷偷救了出来。”
因为他告诉玉章已经怀了小蛇,慨然赴死不代表他能狠心让骨rou至亲陪葬。辟芷回想起温玉章对于再次怀孕的抵触,怕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体会一次那般的痛苦。
“但是救出来的时候温大人已经被赐了毒药,后来太子送来了解药,但也伤了根本,再加上”郑初妍停顿片刻,换了只有辟芷听得懂的说话:“因为小石的缘故,温大人的身体已经很差了。”
“但是我一直以为温大人的身体可以多撑几年,”太后的声音忽然凌厉起来,“温大人的病一直都是太医在看。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去了!”
“太后恕罪!此时与老臣无关啊。”太医跪下为自己辩解道:“温大人撑了四年,到此时本就已经油尽灯枯,药石枉然。”他显然被问过樰蝽花,又补充道:“就算有樰蝽花,也不过延上两月阳寿,救不回命。”
“那时,为防朝廷大乱,温大人让我开了提神药,耗尽心血再拖三个月。只是后来温大人误食蛇血,耗损太过,九十天就只剩二十天。”
他若不回来,三个月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温玉章了。可他回来,却让温玉章喝了他的血,耗尽最后的Jing气不足一月而亡。辟芷这才想通重逢那日,温玉章的那句含义复杂的“你怎么才回来”。自认为修炼千年,虽不能化龙成仙,可也初窥天道,辟芷此时终于有了畏惧,命运严丝合缝,因果在温玉章吃下珠果的那刻已经注定——不,或许更早,在他动了化龙的心思的那一刻。
郑初妍震惊道:“此事哀家怎么不知?”
“温大人本来是要告诉太后的,后来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辟芷红着眼睛听他们说话,想温玉章机关算尽,为的就只是瞒着他一个。不对,还有一件事,辟芷回头冷冷地望着空垌:“你那日特意提起樰蝽花,为的是让我离开帝都,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玉章也不会”
“我不来,温大人本也撑不了太久,至于诓你离开,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温大人三个月前给我带来一封信,让我到帝都一趟,在他死后带温小石去找你。后来我来了,温大人又改了主意,让我把你骗离京城,等他再入轮回,你上天入地无可挽回就行。”
上天入地无可挽回,辟芷将这一句话默默念了一遍,只觉得肝胆俱裂,几欲发疯。逍遥了千年,终于真正尝到爱别离求不得的滋味,竟不知是如此痛。
痛到极致,扒皮抽骨彷佛也抵不过这万一之痛,辟芷牢牢盯着温玉章的面容,咬牙切齿地嘶吼:“温玉章,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
恍然间一阵龙yin,黑云翻滚,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落在辟芷身上,他像是无知无觉,紧紧抱着温玉章想要讨一个公道。
温玉章怎么敢让他懂了情,又将他独自丢下。
雷电落的越来越急,辟芷翻滚着变成了原型,黑色的巨蟒嘶吼腾跃,缓缓变换出四爪,蛇头也抽出龙角。
他似乎是痛极,龙yin声渐渐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