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落山水里,洞庭湖波光粼粼,树下悠长的青石板路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辟芷沿着石板路越走越快,玄色的衣摆拂过草丛,转过几颗高树,小楼已经能窥得全貌。
温玉章正窝在榻上睡觉,听见脚步声就睁开眼睛,含笑道:“你回来了?”
“怎么还在睡?”
“没呢,眯一会等你。”温玉章伸手去搂辟芷的脖子,没有骨头一样又倒在他怀里,连眼睛都懒怠睁,重又闭上了。辟芷见他腰肢有些软,知道昨夜闹得太过,天亮才放他睡觉,一边轻轻揉着他的腰,一边低头准备去亲他,就看见了他鬓边的白发,零星的一根藏在青丝里,却格外刺目。
生老病死——凡人走过一遍总才算是一生。
可辟芷容颜不老,偶尔和温玉章一起走在路上总有人侧目。
辟芷偏头沿着他眼角的细纹亲下去,用双唇细细研磨辗转,一路吻到唇边,将他唇角的笑意卷去,再接一个温存缱绻的吻。
再分开时,辟芷也变成了鬓边有白发的中年人,像是从温玉章身上借走了陈年时光。
温玉章对衰老一向从容,见他这样,笑叹道:“青归,不用这样。”
“不好看?”
集天地灵气,但凡能修成人形的妖就没有不好看的,而辟芷的面容尤其俊丽,染上时光的痕迹也不过是让这俊丽犹如陈酒——教人沉溺。
“青归,咱们回房间吧。”温玉章含含糊糊地咬着辟芷的唇,声音里已经带着情动,用实际行动告诉辟芷好看不好看。
辟芷卷着他的舌缠了好一会,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才松开他,手指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掐了一记:“不是你说今天晚上要看灯?”
“不看了。”温玉章微微喘息,手指已经撩开辟芷的衣襟。
辟芷忙握住他作乱的手,无奈道:“别闹。”温玉章年轻时面皮还薄,在情事上会稍微收敛些,年岁见长,缠人的功夫也渐长。
“爹!小爹爹!你们在不在?”
温玉章揉着额头,遗憾道:“小石回来了。”他站起来给辟芷整理衣物,收拾妥当后两个人才一起走出去。
今日是乞巧节,小姑娘们也能出来逛逛灯市,城里半个月前就在准备花灯。今天还未入夜,就能听见城中的喧嚣。
温小石特意换了一身锦衣,手里拿着把折扇,将那人世里的纨绔子弟学了十足——不像几个弟弟,他是正经在帝都的锦绣堆里滚过的,小时候又一直被温玉章带在身边,还要读书进学写文章,因而一点都不像妖,行为举动和凡人无异。
“小爹爹你看,”温小石展开双臂笑嘻嘻地问:“怎么样?”
温玉章挑眉:“约了人?”
“也不算。”温小石笑得更欢,“我可是温家庄的大少爷,咱们家有几千亩地,我当然要穿的漂亮些去会朋友。”
辟芷嘲笑他:“你怎么不说整个洞庭都是你的?”
“说了,没人信。”温小石颇为遗憾。
“行了,温大少爷,你弟弟们呢?”
温玉章一回来,这群孩子就不肯老老实实地修炼了,一个个收了法术,学着做个凡人陪在温玉章和辟芷身边。
“在湖底,这会应该在商量谁留下顶天。”今夜城里那么热闹,弟弟都想跑出去看,都不愿留下来,只怕还要打一架,幸亏他溜得快,温小石想到这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爹爹,我先走了,马车已经在官道旁等我。我还给你们雇了一辆,报我的名字就行。”
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
等温小石离开,温玉章和辟芷换过衣衫出门。
进城门时,刚好赶上放烟花,城里挂满了花灯,最中心的大道挤得水泄不通。
本来人就多,今夜城中首富家的姑娘抛绣球招亲,坐在花车上,沿着花灯长街看尽俊杰,手里的绣球还未抛出。跟在车后的男子越来越多,无论有没有结亲,都要来试试运气,万一得了万姑娘青眼,可谓一步登天。
温玉章听见喧哗,拉着辟芷避在一旁,刚好临近一个灯谜铺子,他随手捡了一盏花灯来猜,买灯的老头已经热热闹闹说开了。
“哦?这要是个家里已经有妻室的男子接了绣球,那万姑娘要如何?”
“万老爷说了,有妻室也嫁。”老头见温玉章手腕一翻,已经把谜底猜出来,笑呵呵地说:“大老爷捷才,可是有功名?”
温玉章笑道:“小技而已,不登大雅之堂。”
辟芷捡了一盏纸扎的玉兰灯递给温玉章,“要这个。”
这盏灯看着并不贵重,只是手艺繁复,那粉色玉兰层层花瓣做的极为细致,温玉章接来去看谜面,小老头捋着胡须说:“这一盏是我闺女做的,别看小小一盏,可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灯谜也是最难的。”
温玉章听了,笑着和辟芷说:“猜不出来你可别闹。”
“温大人今夜怎么这般谦虚。”辟芷低头一笑,许是常年在深水之中,他的眉眼极为冷清,这一笑宛如春水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