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前,她取下一边的耳坠子递给闻在宥,并叫他挂在衣服最显眼处。
“原来阿姒这般舍不得我。”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转头就给太子殿下写小纸条。
腊月二十四开始,皇宫里每晚都要点天灯。包姒没见过上灯,灯上联书细金字,惟乞岁岁登丰穰,她突然庆幸,至少是个太平盛世。
在这里,一天比一天所求更少,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对上位者行礼,对下位者命令,一举一动不敢逾矩。有时候想家,有时候想死,游离在时代之外努力挣一条活路。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率领一众太监们缚架悬灯,金龙护柱,宫里宫外,隔着数里都沐着同一盏光。包姒从院子往天上看,琉璃彩灯映着星辰的余晖,好像被人送到天上去。
包姒追出去,沿着乾西五所的红墙往长长的甬道里跑,路过戏台,路过窄窄的廊桥,便是一片更大的天,她站在后苑想追那天上彻夜通明的光点,雪白的狐裘只把脸照亮,后苑出去,是东长街,是奉天殿,是围起来的护城河,她只能在这深宫之中打转。
上天啊,如果真的有神,把她从冰冷的停尸房救活到这里,能不能给她指一条回去的路。
“娘娘是在望月思人么?”
听这Yin阳怪气的声音,就是某位太子殿下。
包姒揩走泪珠,发现来人的折檐毡帽上缀着珍珠,曳撒贴里,珠玉冠带,是她只是书里见过却想象不出来的天潢贵胄。
矜贵、雍容、如圭如璋,沈还那么虚妄,她也不真切,可这里所有人都活得不踏实。
沈还看她一直发呆,又道:“原来娘娘思的是儿臣?”
唯独露出些孩子脾性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踩在实处:“你怎么来了?”
“难道不是珍妃娘娘约的儿臣?”
傍晚他练完骑射,本该由皇帝抽查,但各官习惯了陛下对这位太子不闻不问,便各自叩头退下。沈还刚迈入宫门,左詹事就拿着提着一个锦盒上前:“殿下,这是延春阁的珍妃娘娘差人送来的。”
紧皱的眉头舒展,夺过锦盒三两步跨进屋,左詹事小跑跟在后面:“殿下,小心有毒啊!”
同那一方眉纹歙砚一般大的锦盒打开来,左詹事赶紧上前护住,结果里面只是装着另一个锦盒,沈还轻笑一声,左詹事怪异地瞟了眼主子,试图接过来,然后看到太子殿下示意他挪开的眼神,不甘地退后两步,抻着脖子偷看。
第二层锦盒打开来里面又是一个小锦盒,太子殿下弹了下锦盒上的搭扣,就像隔空在弹别的东西。
就这样连着拆了四五层,终于在一个拇指大小的锦盒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用带渣的墨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小字【后苑传信,求殿下帮我】
左詹事:“殿下,这珍妃娘娘又琢磨怎么害您呢!”
“嗯。”
“那臣叫人回了她。”
“不用,我亲自去。”
“好叻,”不对,左詹事笑容暂停,疑惑地看着主子,“啊?”
“殿下!您好歹也披件斗篷再急着走啊!”
月明星稀,风呼啸着裹挟天灯,光在两人之间泛起波纹,像时间在流。
包姒转身:“我只是告知殿下,我会把信放在后苑。”
他抬手,两指之间夹着纸片:“娘娘说的可是这个?”
“殿下以为如何?”
“娘娘蕙质兰心,想得周到,不过,既然要人证主动告发,何不,让宣贵妃来?”
她抬眼:“这点小事扳不倒贵妃。”
毡帽上的珍珠跃出碎光,溢上眉眼,他把纸条丢进灯笼的烛火里:“这就不牢娘娘费心了。”
“你利用我?”包姒朝他靠近。
“娘娘,是您求儿臣帮忙。”
“我只要活下去,并未想过要谁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还的眼里充满悲伤,“难道您忘了珍妃娘娘是怎么死的吗?”
“我当然没——”包姒惊恐地抬头,“殿下这是何意…”
沈还绕过她坐下,湖面冰层下有鱼在挣扎:“你不是珍妃。”
冰层“砰”地裂开,塌陷出一汪水,游鱼争先恐后的窜上来,一条接一条地死去。
包姒卸了嫔妃的姿态,勾着男人的下巴:“原来太子殿下答应和我合作,是因为抓住了我真正的把柄啊…”
“不是,”他没有避开她的手,反而直直撞上她的暴露的视线,拽住女人手腕,脸颊蹭过她掌心,“因为你和我一样,踽踽独行罢了。”
夜晚萧萧如松下风,芝焚蕙叹,停云落月,包姒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找到归属,她松开沈还,不置一词地背过身,朝着深宫,泪如雨下。
那天灯终究如月千早,我命由我不由天。
“阿姒。”
是小侯爷,穿着锦衣卫的衣服,出现在宫闱深巷里:“你什么时候和太子殿下走得如此近了?”
他质问:“你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