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瑶差点没哭出来,真是夭寿,这人恐怕不知道她当年差点没在睡梦中让当今天子驾崩的事迹。
陆清瑶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这人将她当作妖孽就地处理了。
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陆清瑶已经习惯了照顾一个男人的生活起居,这会儿也改不了职业病,有个男人在她跟前弄这些活儿,她便忍不住挑剔。
更叫她意外的是,宋元英竟然没有拒绝,甚至都没有甩开她的手,很顺从的被她拉着坐到梳妆台前。
这回轮到陆清瑶傻了,这人就这么容易接受了?问都不问一句?
于是她便乖乖闭上了嘴,干脆地应了声好,那人也满意她的反应,摆摆手吩咐人给她准备沐浴事宜,又同她说了几句不打紧的话,便转身离开了房间,陆清瑶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让下人伺候起来,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俨然将这当成了自己的小别间。
“自然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只是我睡相实在不好,怕夜里扰了公公歇息。”
“我自然是很多疑惑,但大概都不是姑姑愿意回答的问题,若真要问,咱家也只想确认两件事。”
宋元英怔了怔,脸色似乎变得有些僵硬,偏头看着她时眼神都不对了。
闻言,宋元英又重新撑着坐起来,屋里烛火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感受到了他同样纠结的心情。
陆清瑶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毕竟千里迢迢刚从凉州回来,养几日是应当的。
至于这妆镜,听说房里本是没有这玩意儿的,是督主听说她要到府上,一早让沉香楼挑了最好的送来,陆清瑶听着乐呵,心里却也信了督主确实是不讨厌她的,这会儿才放心大胆起来。
“睡吧。”
“不,我也想好好歇几日,恰好便同公公做个伴儿吧。”
“姑姑有安排?”
她急着证明自己,怕惹得宋元英心里对她有了什么提防戒备
“姑姑不愿意同咱家在一屋?”
饶是陆女官这种看遍深宫无数奇闻异事的存在,此时此刻也只能想到原地去世这唯一能使自己不那么尴尬的法子。
别说,虽然宋督主平日里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的一人,没想到却是个解了束发甩了甩就当完事儿的主,陆大姑姑看了这能忍?当然不能。
她咽了咽口水,连忙摇头摆手干笑。
“公公…我不是怪物…”
“公公就没话要问我么?”
“公公,我替你梳头吧。”
但有什么办法,督主都发话说不在意了,她要是再推脱,谁知道他会想什么,太监那心思本就是极细腻的,还是不要让他有胡思乱想的机会的好。
她专注于手上梳理的动作,却忽略了铜镜倒映中那人一闪而过的笑。
陛下说的对,她这脑子能在宫里活这么些年真是全靠老天爷庇佑。
如果说要给众生的妙不可言事件排个序,那陆清瑶寻思着,自己这不列入前三,这世间就没天理了。
“公公但问无妨,我绝不胡诌。”
他俩这会儿都褪去宫装,穿得十分家常,尤其是陆清瑶,换上一身绢裙散下长发,便半点看不出御前大女官的影子,宋元英也是寻常的公子装扮,像个端丽俊俏的书生,任谁也想不到这是那位心狠手辣的西厂督主。
许是见她突然静下来有些不适应,宋督主沉默了半晌,又干巴巴地主动开口:
就在陆清瑶缩在墙角看着宋督主一动不敢动时,宋元英也是瞪大了眼盯着她腿间半天回不过神,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那人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伸手接过她的包袱放到旁边的圆桌上:“这都是小事,姑姑不必在意。”
宋元英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烛火幽暗的问题,陆清瑶好像在那张白净的俊脸上看见了两抹不大明显的红。
她拽住已经准备掀开被子上床躺下的宋督主,咧着嘴对他道。
公公睡一屋么?”
沐浴后陆清瑶换了身衣服趴在窗台边的软榻上晾头发,到了时辰便开始有下人在外室布菜,等宋元英重新回来,她才扎起头发穿上软鞋走出去同他一起落座。
他们依着礼节,在用膳前互相拜了拜,便算是对食礼成,两人都秉承着食不言的原则,一顿饭吃得安静,只有碗筷偶尔碰到的轻响,但却也不尴尬,起码陆清瑶觉得不尴尬,只觉着督主府上伙食确实不错。
这话似乎触动到了对方,宋元英抬眼望着她默了片刻,神色便恢复得与之前无异,他整了整方才动静中被掀乱的被褥,面朝她躺了下来。
“公公明儿有什么安排么?”
“陛下说让我多休息几日,没有出府的打算。”
还是说西厂的太监都这么彪?
忘记自己是个长了根的阴阳人在同床共枕时被身为太监的对象发现是什么体验?
到底是以后没准儿要面对面一辈子的人,总不能维持着从前那谁也不搭理谁的样子,那多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