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火车声在夜晚显得非常突兀,尤其又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现在的时代用这种词形容一个地方,大概很多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对从一出生就在大城市生活的江齐骁来说,这个地方是鸟不拉屎到极限了。
凌晨两点,火车上的人大多都在倚着靠背睡觉,少数几个人还在与睡意抗争,用眼睛迷迷瞪瞪的盯着手机。
江齐骁坐的不是新型火车,窗户甚至可以随意打开,让他欣赏车轮与轨道摩擦出的高歌。
没有空调,厕所的洗手池水龙头也没有水,座位上还套着不知道多久没洗、沾满污渍的脏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怪异的臭味。
他已经坐了五个多小时了。
一路上除了重峦叠嶂的山峰和接二连三的隧道,完全没有看到稍微能城市化一点的建筑物。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这是江齐骁第一次踏足南方土地,还是个穷乡僻壤从来没听过名字的三线城市所附属的小县城。
江齐骁眯着眼睛看向黑漆漆一片的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接受新生活或许并不是一件难事。
广播里终于播出了抵达终点站的声音,原本熟睡的乘客迅速从梦中醒来拿起自己的行李,像是怕有人跟他抢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让江齐骁不由得怀疑这些人刚才都是在装睡。
下了火车,江齐骁透着微弱的路灯灯光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县城破败的火车站。
这里显然不像地名那样唯美,很破败,处处都透露着贫穷的气息。
附近只有几个用活动板房盖成的小卖部,这个点还开着一家,同行的人都神色匆匆的要么打车走了,要么有人来接,只有他一个人无处可去。
江齐骁站在原地想了几秒,决定去买一瓶喝的再做打算,于是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踏进了唯一开着的那家小卖部。
店里的东西不多,收拾得还算比较干净,收银台前面坐着一个正在用手机看肥皂剧的中年女人,江齐骁进来她头都没抬一下。
江齐骁在几排货架中间徘徊了一会儿,拿了一瓶营养快线,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又从另一个货架上拿了一袋面包,这才走到收银台,把东西都放下,平静的说了一声:“结账。”
中年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一丝Jing光,她把正在播放电视机的手机按掉,用蹩脚的富有南方特色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八块钱,老板不是本地人吧?”
蹩脚就算了,还大声。
江齐骁仔细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笑,礼貌的对着她笑了一下,点头,从兜里摸出十块钱放到收银台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中年女人收了钱,找出两块放在收银台,支起下巴:“准备来这里做开发?”
郑红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男子是大城市来的。长得帅,气质不俗,不是小地方能养出来的人。
而她习惯把这一类人统称为老板。
江齐骁张了张嘴,还没回答,郑红又说:“一个人来的?有人接你没啊?有地方住不?没有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啊。”
一通蹩脚的普通话听得江齐骁有些难受,他判断这个大姐很有可能是个少数民族,口音实在是有些刺耳。
江齐骁点点头,把收银台上的一块钱拿起来,“是的,我想找个出租房,环境好一点就行。”
要想赶紧把住处落实下来,有本地人帮忙介绍当然是最好的。
郑红一听来劲了,略微有些激动:“我家那边有好几个出租房可以出租的,条件好一点差一点的都有,这地方吧,环境好的又便宜的住处的也不多,你运气好能遇上我,我早上八点钟换班,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江齐骁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五个多小时。
这大姐怎么这么热情,难道本地人介绍租房还收中介费?不会坑他吧?
江齐骁环顾四周,笑了笑:“你这儿还换班呢。”
郑红得意的说,“这是我跟我老公开的,我守晚上他守白天,赚点小钱,跟你们这种大老板没得比的。”
江齐骁有些无奈。
他哪儿是什么大老板啊,才当了上班族不到一年就辞职了。
不过要反驳起来太复杂,他索性当做没听到。
“我留个电话吧,大姐,叫我小江就可以了。”江齐骁在收银台上拿了一支笔,顺便把旁边的报纸撕了一小块儿,唰唰写下一串数字,“我先去找个酒店睡一下,等你下班了打我电话就行。”
郑红乐呵呵的点点头,声音又变高了点:“我姓郑,叫什么大姐啊,你这年纪叫我阿姨都行啦,行,你先去吧,我下班了找你!”
江齐骁向她告了别,提着行李箱上了火车站外一直蹲守的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看着四十来岁,长相比较凶,手随意的搭在车窗上抽烟,只靠着一点点灯光,江齐骁勉强看清了司机胳膊上跳动的青筋。
这三个字是用方言说的,江齐骁却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