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几个黑点正在移动着。
奴隶被驱赶着,运送从远方的原始森林中伐下的粗大原木。这些原木,足有两人合抱大小,致密的年轮,显示出几百岁的年纪。它们在森林中被伐下,然后抛入还未冻结的冰河中,被冲出密林。原木上套着绳索,另一端,系在奴隶的背上,被牵拉着在河水中前进,一路拖往远处的王城中。
这是秋季的最后一轮伐木了,在此之后,冰河会彻底冻结,森林封闭,所有光线隐匿,北地的生物陷入沉睡,整个世界,进入永夜之中。
奴隶的脚掌在厚厚的积雪中一步步走着,每次踩下、拔出,都是体力的消耗,更何况,消尽的冰雪之下,是裸露的河滩碎石,尖利地割着奴隶的脚掌。粗大的麻绳在奴隶背上勒出一道道痕迹,他们沉重的呼吸在空气中逸散成白雾,热汗流出,又结成了冰。日光永远西斜着,爬不上半空,也坠不下山涧,吝惜地播撒着光辉。
一条蜿蜿蜒蜒的河流从远处的高山和密林中流来,裸露的河床是深黑的颜色,宛如一条细蛇,在雪地上爬行。奴隶所组成的队伍就如同几只雀鸟,被黑蛇一般的流水,追逐在身后。
荔也在这人群中,背上拉着沉重的麻绳,一步一步往前挪着。他似乎已经适应这种劳累而枯燥的生活,rou体的疲惫,可以驱散心灵上的一些困扰。抬首望见淡黄色的日光,白色的雪地反光得耀眼,这是一个与姜族所处的流水之地截然不同的世界,冰冷、乏味、原始而残忍。
没有温情脉脉,也没有荡气回肠,只有在面对残酷的自然时,展现出来的冷血无情。因为生存的困难,而失掉了许多可以犹疑的空间,只得以存留,作为最高的追求。荔将麻绳往肩上一拉,沾了水的绳子又绷紧,根根冰棱断裂,粗大的原木,在浅浅的河水中,不断撞击着河底的碎石,寸步难行。
望着前面人的后背,重重复复的风景,路途变得如此无趣,荔的眼睛也失掉了焦点。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他差点撞上,然后就看到那个蛇人,好像被什么冻结了动作一般,麻木地跌落进河水里,再也爬不起来。
如蚂蚁一般缓缓前行的队伍出现了缺口,几个奴隶或是逃开,或是倒在了地上。荔看到,前边的河流中,一辆鹿车陷在了河床里,一根巨大的原木撞上了车轮,挡住了鹿车的去路。一个浑身白衣的少年,正站在车辙上,手里拿着监工的长鞭,抽打着奴隶的后背。
“滚开!奴隶!滚开!”
少年的头发如雪一般白,眼珠子却是如血一般透亮的红色,身上缀满了各种宝石和珍珠,表情倨傲。虽然恼怒,却没有一个奴隶敢反抗,只是远远地低下了头。
一个纯血
少年看起来有些着急,挥舞着长鞭驱散那些奴隶后,鹿车还是未能前行。吓坏了的奴隶笨手笨脚的,试了几次,还是未能将堵路的原木搬出。少年干脆自己跳下了河里,挤开了奴隶,自己试着去搬那根原木,漂亮的小靴子都浸shi了。
原木被挪开一些,被堵住的河水又湍急地流动起来,少年往后退了几步,却被石头绊倒,一屁股坐进了河里。而这时,停驻的车架晃动了几下,一只细白的手掀开门帘,似是想看外面的情况。
少年也不管木头了,“嗒嗒嗒”地踩着水,跑回车架边,和车上的人说话。两人说了一会儿,那只手又缩了回去。监工满头大汗地跑来跑去,让所有奴隶都放下手里的活,去搬那根堵路的木头,结果,更多失去控制的木头顺水飘了下来,堵住了水路,场面更加难以收拾。
荔也被赶着去搬木头了,正当他弯腰把那原木抱起来时,背上却突然挨了一鞭,直起身来,却见手执长鞭的少年站在车辙上,一脸恼怒地看着他:
“是你!”
长鞭卷上脖颈,拽着姜荔,少年握紧了长鞭,说:“你为何会在此!?”
姜荔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扯了两下那绞缠的鞭子扯不动,就恶声恶气地说:“我为何会在此?这个问题我也想问!”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脑后的长辫子甩来甩去,见姜荔一脸陌生的样子,脸色不由得又红又白,气恼地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姒族人长得都差不多还有必要把你们都认清吗?荔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这句话。
姒光有些下不来台,又见许多奴隶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这一段变故,脸上挂不住了。他抓起姜荔就扔进了车里,凶恶地说:“老实呆着!”自己跳下车,到别处找帮手去了。
平白无故地,姜荔被扔到了车厢里。少年人的脾气,真是奇怪荔攀着车壁坐了起来,却发现车里还坐了另一个人。那人有着大大的红色眼睛,见到他,笑着弯了一下:
“我是姒旦。”
,
“你可能不记得我,我们只是上次”少年拖长了尾音,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姜荔,“见过一次。”
至于上次是哪一次,自然是
太姒最小的孙子,姒旦,一直藏得很深,今日才见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而刚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