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八日
我遇见了爱宁蒙的儿子,准确来说,是我在亚当医生来拜访约瑟夫的时候碰见的他。这不算是一次正式的见面,我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和寒暄客套几句。(亚当是爱宁蒙教授夫妇的儿子——编者注)
约瑟夫冲亚当“大发脾气”——我是指当见到亚当医生时,约瑟夫完全不像是平时的约瑟夫,像是被下了降头,一如我母亲对庄园曾经的园丁的评价,她说他与恶魔进行了交易,去跟踪监视他的妻子,然后发了疯半夜出门掉进了河里。约瑟夫变得隐蔽的敏感和抑制的刻薄——我从未想过在他聒噪的一面下还有这样极端的情绪。关于科学家也许还能被发掘出不少话题,《弗兰肯斯坦》、《化身博士》之类的惊悚恐怖故事。
约瑟夫和亚当医生不欢而散,临走前亚当医生仍是持有教养地脱帽行礼致以离别谢意,顺带关上了门,而约瑟夫的表现就差劲极了:他气呼呼地坐在他最爱的椅子里,上涌的血ye充斥他面下血管,他一言不发,对于他人的礼貌“不屑一顾”,甚至将亚当医生的礼节视为冒犯。
我想要劝劝他,但莫丽太太将一杯咖啡放在约瑟夫面前的茶几上,向我摇摇头。我和她走出客厅,她转身轻轻关上房门,向我解释了约瑟夫的不可理喻的无礼行径的理由:约瑟夫对于亚当医生曾经的作为耿耿于怀。
当我好奇地问及亚当医生“曾经的作为”,莫丽太太摸了摸脸颊叹气道:爱宁蒙教授曾经是一名大学医学教授,但因为亚当的原因而引咎辞职,转而研究现在的项目。具体的事情她也不清楚。
敬爱一个人甚至到狂热的约瑟夫竟然十分厌恶那个人的儿子,请容许我的浮想联翩——这难道不是出于“取代”的心理吗?
这在许多戏剧中都有过详细的描写:公爵欣赏一位出身低微的农夫的儿子的才能,进而培养他,而公爵的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他们同时爱上一位大臣的女儿;凭借出身和恩情,农夫的儿子是不可能战胜公爵的儿子,但谁又能说清女人的心思呢?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拉开了帷幕
但事实真相往往出乎我的预料。当然我并非出于诋毁亚当医生记录这段文字,至少我觉得不是,我只是记录下了约瑟夫对亚当医生的评价。(哈迈尔十分“谨慎”——编者注)
我状似无意在餐桌上提及突然前来拜访的亚当医生,约瑟夫挖一勺盘子里的鹰嘴豆泥,仿佛忘记了他在亚当医生面前的失态。
“哪个家伙?那个家伙?”约瑟夫冷哼了一声,“哈迈尔,了解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没什么好处。我想:但只是想知道我所想是否符合现实——一出Jing彩绝lun的“爱情故事”但我认为约瑟夫绝对不想听这个。
我试图以放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嗯,你看,我认为,亚当医生长得挺和善的,不是吗?”似乎有些激动得干巴巴。
“人不可貌相——”约瑟夫耸肩说,“你忘了向我抱怨的‘洽洽维夫’了吗?”
拜托,为什么要在关键的地方提到“骗子诗人”契维诺。
我索然无味地咽下一口热汤。
约瑟夫打开了话匣子,气愤填膺:“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爱宁蒙教授夫妇寄予厚望,他竟然辜负了他们!”看吧,多么像一位求而不得的戏剧人物,“哈迈尔,你绝对想不到他干了什么——”约瑟夫的脸微微发红,但他的下一句话憋在喉咙,咀嚼后放弃吐露。
“还是不要让他影响我的鹰嘴豆泥。”他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勺鹰嘴豆泥,“你是绝对不会想到”
他欲言又止。
一个差劲的表达者。
但我清楚约瑟夫,我也知道我算是约瑟夫的朋友,而他对朋友知无不言。
“亚当那家伙在背着爱宁蒙教授私下解剖尸体”我勺起汤的手停在半空。“还互换两只猴子的器官”我放下了勺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那他找你有什么事吗?”我转移话题,努力将脑海中沉沉浮浮的尸体抹去。
约瑟夫冷笑道:“他来找波波。”
那只“马戏团”猴子?
“波波是那两只互换器官的猴子的后代。”
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约瑟夫愤怒地挥舞手臂,说:“如果不是他的所作所为,爱宁蒙教授不必引咎辞职,放弃他的医学研究心血,只为了亚当不被尸体主人的家人起诉!”
莫丽太太将热气腾腾的牛nai放在约瑟夫手边,用不赞同的目光瞥了我一眼,她说:“男孩们,放松点。”
约瑟夫深吸口气,向莫丽太太致谢。
我则向她道歉:“抱歉,打扰你了,莫丽太太。”
莫丽太太离开后,我继续问他:“那他为什么现在还是个医生?”按理说这种名誉黑点相当是对他的医生职业生涯判下死刑。
约瑟夫幽幽地说:“你认为一个父亲能如何保全自己的孩子?”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的童年大部分都是我母亲在阳光下发亮的手臂